众人不由惊愕,面露怅然。
“原来失踪是真的,但不是所有人都失踪,还有人活着回家。”巫雨洁看向身后方一脸茫然的十几名游客,恍然说道:“恐怕伊万不是被苏珊蛊惑,他说的是真的,有一些细节经由还活着的游客讲述、报道,轰动一时,只是时间久远,留到二十年后的信息半真半假。”
岑今面色肃穆,眉头微皱:“尽快汇报总机构,说不定还能找到失踪的人。”
丁燳青无异议,他本就不打算在报告里隐瞒这部分失踪者。
帕特见他们凑在一边窃窃私语,又见其他救生舱不见踪影便挪过来说出心中疑问,却得到岑今他们的沉默。
从他们严肃的表情可以看出,失踪的救生舱恐怕遭遇不测。
帕特惊心,难免伤怀,更多是险后余生的庆幸。
中午时分,救生舱遇到渔船被救助,丁燳青很快联系最近的总机构特派员,将整件案子交接到当地更专业的部门,由他们对挪威海进行深入调查。
两周后,总机构封锁幽灵船失踪的挪威海海域,期间反复询问幸存者关于幽灵船的细节,同时销毁相关案件记忆、报道和信息。
约莫两年后,幸存者中有一人因失业,生活窘迫,将这答应保密的消息卖给一家八卦报社,那报社为销量而用了耸动的标题,内容夸大游轮的诡异和遇难人数。
二十年后,克罗尔家族旗下一传媒公司举办探灵活动,邀请一众知名主播共两百余人上船探险,一个月后,在知名的死亡海岸线,非洲骷髅海岸找到搁浅的幽灵船,于船上发现两百多具无头干尸,无一幸存者,被列入绝密档案,禁止外传。
随着诡异事件频发和各国、总机构就诡异一事对民众隐瞒或公开的方针更改,诡异的死亡海岸线和幽灵船事件多次在一些小型论坛里被频繁提起。
时间回到1999年的挪威,幽灵船事件告一段落,帕特准备前往音乐圣地继续实现他的梦想,而任务完成有了一周假期的岑今、丁燳青等人决定在欧洲旅行,恰好有一段路和帕特同行,便跟着一起。
不过巫雨洁等人各有安排,便暂时分道扬镳,同行旅程只有丁燳青、岑今和帕特三人。
他们从丹麦飞比利时,又从比利时飞到高卢花都,最后选择乘坐一辆火车前往卢森堡。
蹲在角落里围观全过程的黄毛一看列车号,瞬间明了,是时候遇到那辆幽灵火车了。
现在的幽灵火车,后来的诺亚方舟,原来最初的缘分在这里。
然而此时的丁燳青和岑今浑然不知,拿着地图一边商量去哪些景点玩,一边踏上列车,放好行李,同帕特打声招呼,听着火车‘况且、况且’的声响隆隆向前行。
因帕特听不懂中文,岑今便和丁燳青说着游轮的事,两人挨得近,阳光穿过车窗落在他们的脸颊,有点虚幻,像开了滤镜多一层光晕。
帕特抱着吉他调音,心想要是有相机就能拍下这一幕。
岑今:“复盘一下幽灵船事件,基本的经过,你我都知道,不必多说,当中有三个疑点:1、四枚古币一定有巨大的作用,苏珊看似着急古币的下落,其实不急着要握在自己手上,或许将古币送到我手里,也是她的目的之一。
2、永夜。永夜在哪里,代指哪里……我有一个荒谬的猜测,不尽然对,但直觉是它无疑,我觉得永夜指的是死亡过度、冥界。
艾莉克临死前透露过幽灵船去过死人国,她和苏珊一样,一直留在幽灵船度过漫长的二十年岁月,所以她口中的死人国和苏珊口中的‘永夜’,有相当大的可能,代指同一个地方。
结合挪威海当地的神话传说,或许就是世界树树根处的死之国。”
岑今看向放在身侧,被布包裹起来的魔画,从幽灵船带出来没有上交,连他本人也说不清为什么随身携带这么一件危险品。
“不知道怎么流落到利德曼夫人手中的魔画,画着阿喀琉斯之踵,深恨吃掉他血肉的人鱼,在奇幻夜最后一刻蛊惑观众吃掉人鱼,破坏献祭。
即使没有我们,奇幻夜遭破坏、幽灵船失踪等一系列事件依然会发生,那是既定的命运,外来的阻力犹如小石子滚进大河,根本不可能阻止命运的流向。”
“但你提起魔画,原因还在于故事里的人鱼逃向北欧,而且幽灵船龙骨来自维京海盗时期,诺伦等人签署的文件所用文字、古币文字都是奥丁创造出来的卢恩文字,北欧神话里的人鱼通常徘徊雾气和死亡之气弥漫的大海。
在一些小众文献里,他们将人鱼的住所称为死之国。”
“对,这是我的推测。”
“第三个疑点是什么?”
“苏珊临死时说了一句‘你注意到了’,因为我之前问她‘四枚古币的作用是什么’,我以为她回答我这个问题,说我终于注意到古币的不对之处,但我当时有很多疑问,一并问出来,还有更重要的问题,她没必要单拎古币的问题出来回答,而且答案不清不楚。
将死之人,肯定急于表现自我,她不能直白地诉说,所以我反复回想、推理,最终确定她应该是想告诉我,她的目的。”
“她的目的就是让你注意到古币和死之国,我们此刻的讨论内容,对死之国的关注、好奇,就是她、或者说,幕后之人的真实目的。”
“你也觉得还有幕后之人。”
丁燳青拨弄腕间的银饰,犹疑片刻说道:“你之前问我,我们穿越时空是不是巧合,我从一开始就不信是巧合。红月几乎无处不在,而当时游轮那么多人,次次都只有你我遇到时空交错。”
岑今:“还有伊万、观光酒吧的怪物和枭首的网红。”
丁燳青:“怪物和网红都已死,伊万……”他皱眉深思片刻:“或许是实验出错的意外,真正目标还是你和我。”
岑今:“他想让你我关注死之国,想让我们去死之国?”
不能去!
上帝视角旁观的黄毛几乎条件反射地呼喊,可是过去时间里的人根本听不到他的呐喊,年轻气盛、恃才傲物的青年人不畏惧任何魑魅魍魉,明知是计,偏敢坦荡向前。
但从丁燳青、龙老板等人的三言两语中隐约知道结局惨淡的黄毛却毛骨悚然,他以为那是意外,结果是有心算计。
第238章 死之国(3)
会是谁?
龙老板的命运碎片和丁燳青收集命运碎片时透露的一些信息可知,他们曾去过北欧,误入故事会,之后龙老板和丁燳青分别得到命运碎片,同时所有人遗忘‘岑今’,除了丁燳青。
故事会是北欧强武命运之纺主导,说不准此刻引诱岑今和丁燳青前往北欧死之国,便是拥有命运之纺的北欧神明。
欧洲的希腊神话、北欧神话中,掌控命运的神明是命运女神,幕后之人是这一位?
为什么偏偏针对他和丁燳青?
黄毛想不通,身处过去一切还未发生的时空里,信息量少如沧海一粟,更是无论如何也猜不通缘由。
这时一道身影停在他们桌前说道:“请问你们旁边的位子还有人吗?”
三人抬头,看到一个金发女孩巧笑倩兮地望着他们,得到‘没有人’的回复便坐下来,先自我介绍:“我叫莱妮。”
三人没甚反应,岑今和丁燳青点了点头就继续咬耳朵,帕特靠着车窗尝试记录音乐灵感,莱妮笑容勉强,上帝视角的黄毛目睹一切,嘴角抽搐,用脚指头猜都能知道莱妮将他们当成猎物了。
话说回来,二十多年后的金发莱妮忘记岑今情有可原,怎么连丁燳青也忘了,导致再一次选中他们当猎物。
以及当初倒霉遇到幽灵列车的人只有岑今和丁燳青,龙老板他们不在,亏他当初听丁燳青语焉不详的答复还以为两个小队的遭遇一样,原来细节上还是有出入。
比如同样参加音乐节、同样搭乘前往卢森堡的列车,但是前后并非同一件事。
两桩事件、两个小队都在大白天遇到本该晚上才出现的幽灵列车,用排除法排除其他人,只剩下丁燳青和岑今,不是他太‘幸运’就是丁燳青自带霉运。
黄毛挺起胸膛、昂着下巴心想,对比二人的经历,想来还是丁燳青略凄惨,自带霉运的人肯定是他。
“你们听过死亡列车吗?”
金发莱妮果然开始她的表演,成功吸引丁燳青三人的好奇,徐徐道来这辆列车的离奇诡谲,内容就不重复叙述,反正听上一句,黄毛就能说出下一句。
不过这时候的岑今三人第一次听,挺感兴趣,尤其帕特灵感一来,特地配了首阴森的bgm,大白天也被衬得一阵阵阴凉爬上脊背。
岑今拿出手机查询:“真有死亡列车的新闻!”凑到丁燳青耳边窸窣说道:“论坛里有记载,是欧洲这边的考试题目之一,不是我们的考场,所以以前没碰见。要是不幸误入考场,就是毕业了也得登录学号打卡通关,如果通不了关也能让附近教堂过来救命……啧,那可太丢人了。”
丁燳青:“发生在90年的意外事故,距今也过了九年,教堂怎么没来处理?”
岑今:“说是无害,又能当考场,我猜是太棘手,难以解决。”
金发莱妮的眼睛咕噜噜转一圈,盯着对面交头耳语的两人,面上微笑,内心骂狗男男,当着她的面表现那么亲密,真该被烧死,都怪现在的时代越来越不尊重上帝。
“我去趟洗手间。”
说罢便起身朝洗手间走去,那儿排了长长的队伍,朝过道看去,有人在打牌、有人在低声说话,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叫吵得人头疼,他们的父亲将帽子盖在脸上全当听不见,母亲烦躁地哄着哭泣的小孩、呵斥另一个奔跑的小孩,洗手间那边似乎有了争执。
列车轰隆隆地开出隧道,阳光霎时明亮,车窗两边的绿色平原如绵延不绝的毛毯,铺至天边,与蓝天白云相接。
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怎么看也跟阴森恐怖的幽灵列车挂不上钩,岑今放松身心,靠着椅背睡眼惺忪,忽地想起一件事:“欸,幽灵船里的唐刀是不是被你带出来了?”
丁燳青:“那刀不错。”
岑今哼笑:“你私藏了。”
丁燳青:“总机构收了也当废铜烂铁,或被人私自偷去拍卖,还不如留我手里好好珍藏。”
他喜欢收集古董和稀奇古怪的物品。
岑今合眼,唇角挂着笑:“你刀术挺好啊,改天切磋……”
丁燳青应了声,垂下眼,瞳孔里倒映着睡过去的岑今,岑今自来熟地靠着他胳膊睡,一只手搁在桌面上,捏着小巧的手机。
阳光有点刺眼,丁燳青让帕特帮忙放下车帘。
车帘是百叶窗,洒进来一条条错落分明的光影,光影也落在岑今的身上、脸上、唇上,丁燳青看得入神,垂在身侧的指尖动了动,有那么一瞬间想戳一戳岑今的唇,是不是看着的那么软。
帕特拨弄琴弦,悦耳动听的音符流泻而出,还是个文艺青年的丁燳青一听就听出这是一首年代有些久远的歌曲,关于暗恋,关于情窦初开,像夏日午后的阳光、绿树和花草,像风吹过蓝天白云,少年人骑着自行车从暗恋的人身边呼啸而过,诠释他嚣张、热烈、明亮的暗恋。
旅程枯燥无聊,环境吵闹,不是一个能深入睡眠的地方,岑今只昏昏欲睡十来分钟就清醒,望着对面记录灵感的帕特出神,突然说:“你是哪里人?”
帕特摇头:“我四处流浪,故乡早就不在了。”
没有战乱,故乡怎么会不见?
“应该是被铲车推干净,夷为平地了吧。”帕特抬头笑:“我出生在偷渡客聚集的贫民窟,生母生父所在的祖国未曾踏足,如果有机会倒是很想去看一看。”
“抱歉。”
帕特笑笑说没什么,兴致一来又问有没有什么经典曲目可以跟着一块儿弹唱,话一出口就后悔,他忘记岑今的歌喉有多‘惊艳’了。
眼见岑今兴起,帕特迅速将问题抛给安静不语的丁燳青,顶着岑今哀怨的晚娘脸干巴巴说:“……你推荐一首汉语歌,我跟着一起学……哈哈,一起学。”
岑今:“我可以教你。”
帕特:“怎么能劳烦你?丁先生就行。”
岑今不乐意:“你妒忌我?”他皱眉,压着声说:“没这必要,我不会抢你的饭碗,我又不准备出道当歌手。”
帕特抽搐着脸颊,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来来,你来。”
他把吉他递给岑今,岑今大方接过,有模有样拨弄琴弦,音还挺好听,就是听不出啥调,帕特起初不忿,渐渐严肃脸色,紧皱眉头,好不容易等他停下来,赶紧问他弹的曲子叫什么。
岑今昂首挺胸:“我们华夏经典乐曲,《送别》。”
帕特一脸茫然。
丁燳青没能控制住嫌弃的表情和目光,岑今瞧见就不乐意地说:“你什么意思?”
丁燳青:“曲子是他国作曲,词才是华夏的。”
“是吗?”岑今有点惊讶,那么经典的一首歌呢,不过对他来说这首歌的歌词最重要,便对帕特说起歌词的意思:“我小学必学经典曲目,每个学期末告别以前的老师和同学都会唱这首歌。对我们华夏人来说,歌曲要讲究词和曲,哪个都不能或缺,词还要讲究信雅达,情感既要含蓄,又要浓烈得回味无穷。”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帕特一开始不怎么认真,仔细听下去却发现岑今说得有条有理,便同他讨论起来,偶尔能插进一两句话,最后跟着一字一个音地学歌词。
丁燳青接过岑今说到兴起时递过来的吉他,先拨弄几个音,有点不适合抒情的曲子,但也只能将就,便弹起《送别》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