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建业坐在车里,看着两旁泛绿的梧桐,穿着朴素的行人,以及略显拥挤的自行车大军,难以置信的眨了眨眼。
虽然已经来这个世界几天了,但那种有别于上辈子物欲横流的质朴气息还是让庄建业很有些怀疑。
居然这一切是真的,自己真的跑到1982年了?为什么?
庄建业不知道,哪怕他上辈子是个航空专家,可依然解释不了如此匪夷所思的原因。
“或许是涡扇发动机测试时产生的热流辐射开启了莫比乌斯环,然后顺着虫洞就穿了。”
庄建业用一颗科幻的心,安慰着自己。
可不管怎样,既然来了,也就没必要纠结,更何况如今的他附身在一个刚刚毕业的大专生身上,起点可比当年的他高多了。
是的,的确高很多。
上辈子的庄建业尽管有学历,有能力,可因为年轻气盛,早些时候得罪不少人,吃了不少亏,还好上辈子自己还有点儿真材实料,靠着自身的硬实力好不容易成为某航空研究所研究员,跻身航空专家之列,结果没几天就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坐在了前往分配厂的公交车上。
然而这辈子的庄建业可就不一样,与步履维艰的上辈子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单单是京城某航空院校的大专毕业的高材生。
而且早早就定下了分配意向,星城市永宏机械厂。
名字听着有点儿土,但却是隶属于航空系统的大型国防军工企业,“二五”期间重点建设项目,60年代的三线建设又进行了升级和扩建,从而成为空军和海军最重要的特种飞机和航空发动机维修及部件生产的重要基地。
相比于上辈子从籍籍无名的小厂的跌跌撞撞,此时的庄建业不知道要高出多少。
正经八经的重点国防军工企业,司局级单位,更重要是一进厂就有准岳父罩着,这条件分分钟就能把上辈子碾成渣。
说道准岳父,就不得不说那个叫宁晓惠的未婚妻了。
两人是一年前认识的,当时宁晓惠受单位指派来到庄建业的航空学院脱产培训工装图纸绘制,也不知怎么两人就好上了。
而且关系进展得很快,除了上垒的重要一步外,两人把该做的都做了,不知羡煞多少单身狗,算是学院里很有名的一对儿神仙眷侣。
本来一切都挺好,等毕业分配时却出了麻烦,宁晓惠不用说因为单位指派,学成自然回原单位,可庄建业却是应届毕业生,必须服从学校安排。
八十年代初可没自主就业这档子事儿,大学毕业生,不管你能力多强,学习多好,终究逃不过一纸分配书。
运气好的,分个好单位算你中大奖;倒霉的就此分到鸟不拉屎的地方从此默默无闻一辈子也不占少数。
总而言之命运不跟你走,而是跟着分配走。
而以庄建业的情况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会被分到北方某技工学校任教,若如此他跟宁晓惠一个南一个北,以当时的条件,别说在一起,一年能不能见上一面都是未知数。
关键时刻庄建业的准岳父宁志山出手了。
这位担任永宏机械厂组织部部长的老干部不知用了什么办法,以重点国防军工厂厂组织的名义写信给学院。
将他和宁晓惠的情况简单介绍一番后,很是批评了庄建业在校谈恋爱的行为,不过信中虽然批评庄建业行为不当,可字里行间中又透露出希望学校能够成人之美的意思。
内容直白中不乏委婉,批评中带着只可意会的挽救,算是把组织的意思表达的十分妥帖。
这时候的大学是不鼓励在校恋爱的,分配时更不会照顾这种关系,可现在有组织出面就不同了,那可是重点国防军工单位,部委直属,能量巨大,于是学校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分配意向做了调整,庄建业就这么被分配了。
对此,庄建业倒没觉得什么,作为一个过来人,他很清楚这个时代的变革是多么的剧烈,因此无论是去技校,还是去重点军工企业到最后可能都会被时代的洪流卷的面目全非。
虽说如此,对于进重点国防军工企业,庄建业还是挺满意的,毕竟就熟门熟路,就算以后风云跌宕,波涛汹涌,他相信凭着自己的能力也能激流勇进之下独善其身,没办法,他就是玩儿这个的,到时候怎么也能混个干部编制,吃喝不愁。
正因为如此,上辈子劳累过度的庄建业,这辈子想换个活法,最起码也要享受下生活。
想着有的没的,公交车已经驶入了东郊,看着机床厂那栋苏联风格,楼顶如同教堂一般高高耸起,上面的一面大钟分秒不差的指示着时间。
九点二十五。
庄建业抬起胳膊,看了看手腕上的那块“上海牌”手表,分秒不差,不禁满意的点点头,这是前不久养成的习惯,没办法他的“上海牌”手表是发条上劲儿的,不像电子的续航能力有限,过两天就要拧一拧发条,重新校正时间。
所以一看到那面熟悉的大钟,庄建业就忍不住要对一对,结果他这举动却引来车上其他乘客艳羡的目光,别看是一块普普通通的“上海牌”手表,却要120块钱,在工资普遍在四、五十块的当下,不得不说是一件奢侈品。
钱的问题倒也罢了,关键是手表票,没这东西,就算你有再多的钱也白搭,因此手表不单单是一种,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庄建业因为刚到这个时代没多久,对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没太在意,等他发现周围乘客的异样目光时却有些迟了,好在此时公交车已经停到了永宏机械厂门口,庄建业赶紧拎着包就匆匆的走下了车。
结果他的举动非但没让车上的人释怀,反而投来更加羡慕的目光:“难怪年纪轻轻就能带上手表,原来是永宏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