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星城最大的工业企业,能进永红厂就等于捧上了铁饭碗,生老病死根本不用操心不说,各项福利待遇更是优厚。
就拿年节福利来说吧,从端午的粽子,中秋的月饼,再到过年的米、面、油、肉,鱼,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永宏厂发不到的。
甚至连新生儿的尿布,厂里都会帮着解决,待遇之好根本不是临近几个厂能比的。
庄建业并不清楚车上众人艳羡的目光,却也知道这样一个厂是不少人削尖了脑袋都想进的。
庄建业脑袋没削尖,却进来了,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出示了介绍信,庄建业便穿过士兵把守的大门进入了永宏机械厂。
笔直的柏油马路,将厂区切割成错落有致的“豆腐块”,一件件厂房便坐落其中,每一栋厂房和楼房都被浓密的树林包围着,高大的梧桐、芙蓉、雪松和夹竹桃,制造出丰富的氧分子,把表面处理车间传出来酸性十足的腐蚀性气味儿吸收得一干二净。
在往里走机械的轰鸣便扑面而来。
这个厂真的很大,分厂就有十几个,除了机加工还有钣金、铸造和锻造、热表面处理、总装和试车车间。
除了这些主要的生产车间之外,还有工具、工装、机修、动力等车间,以及理化试验中心,金相室,地区计量站、计算站、原料、成品仓库、油库、水暖、运输、环保等部门。
甚至还有一条连接主干线的铁路和一条三千米长的飞行跑道。
管理如此庞大厂区的是位于正中心的9号大楼,同样也是星城有名的标志性建筑,始建于50年代末,浓重的苏联风格的红砖建筑显得格外的伟岸高大。
正面有四根大方柱,方柱和楼顶的灰色与主体的红色相互映衬,凸显气派庄重。巍然矗立的大楼正中央顶上,屹立着闪闪发亮的红五星,在阳光下特别庄严神圣同时,也昭示着国防军工的特有身份。
主楼与两侧的裙楼连成一体,水磨石的地面油光水滑,楼梯宽敞明亮,庄建业摸了摸上面的扶手,好家伙,清一色的上等实木。
“这料,还真是实诚。”
对比了一下上辈子的各种五花八门的替代品,庄建业很是感慨了一阵,便去了旁边的传达室,打了个电话。
很快一个年纪约莫二十五、六岁的青年匆匆从楼上跑来,一见庄建业连忙迎上去:“行李给我,你赶紧去报道,今天报到的人挺多。”
来人是宁晓惠的大哥宁晓东,厂情报处资料科的干事,瘦高的身材,看上去斯斯文文的,配着部门的名头,别说还有那么点儿搞情报的低调。
只不过此情报非彼情报,永宏厂的情报主要职责是外文技术资料的翻译、整理和汇编,并非真正的特工云集的秘密机构,而宁晓东的主要工作就是翻译外文资料和进口设备使用说明书。
此刻他已经把庄建业的行李拿到手里,旋即看了自己的手表,又急忙说道:“等我把手头上的事儿忙完再去找你,人事处那面老爷子已经打了招呼,直接过去就行。”
说完便提着行李匆匆朝楼梯走去,一副心急火燎的模样。
最近因为永宏厂准备跟美国上一个合作项目,厂情报处着实是忙坏了,因为配套的资料说明都是外文,需要尽快翻译才能投入使用,因此这些日子厂情报处的担子很重。
这些事情在来厂之前,宁晓惠就在信里告诉了他,今天一看果不其然,宁晓东这个准大舅哥平日里可是很慢热的。
结果今天一见面就跟自己烧着了一样,得只来得及交代两句就急吼吼的离开,可见他们情报处压力有多大。
于是,庄建业也就没说什么,直接上了四楼的人事处。
因为有准岳父的招呼,报道和工作落实办得很快,工艺处试验科二室技术员,这是庄建业被分配到的工作。
不能说非常好,但也没坏到哪儿去,属于中规中矩的普通技术工种。
没办法,厂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他这个破例被分配到永宏厂的毕业生刚进厂就去9号大楼的机关做办公室,宁老爷子还不得被厂里的口水给淹死。
所以庄建业也就没计较,工艺处试验科的技术员多少还是挺合心意的,毕竟上辈子就是从技术员一步步爬起来的,这块他熟。
出了人事处已经中午,庄建业就跟着几名同期的毕业生去了食堂吃饭,下午在一起去房管处分宿舍,他就算在永宏厂安顿下来了。
想着有的没的,几个人已经来到了食堂,打完饭菜刚坐下,就听到食堂门口一片吵嚷,正边吃边聊的几个人当即停下筷子,一个好事的更是站起身子抻着脖子往门口张望。
只见一名身穿工服的中年人,扯着一名个子不高却很壮实的青年满脸恼怒:“彭川,你个龟儿子的,总算抓到你了,走,咱们去找领导评理去。”
名叫彭川的青年脸色惊慌,但嘴上却不肯服输:“凭什么找领导,本来就是你们车间的生产问题,拉我去干什么?”
“凭什么找上你?要不是你的数据出了问题,我们车间能出问题嘛?”中年人拉着彭川不松手,眼看就要把人就这么拉走。
彭川当然不能让对方得逞,死命撑着,问题是他身板壮实,可哪里敌得过常年从事重体力的工人师傅,几个回合就被拉得一个踉跄,搞得彭川手里的包都摔到一旁,散落一地的书本资料。
“我的东西!”
眼看包里的书本资料散落出来,被周围看热闹的人踩了几脚,彭川心疼的都快哭出来,也不禁动了火气,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挣脱中年人的拉扯,赶紧奔到书本资料前,将其收进包里。
重新站起时,脸上也是一层寒霜:“岑师傅,你们精铸车间被通报批评那是厂里的决定,大家伙都是厂里的职工,你们车间那点儿狗屁倒灶的事儿谁不知道,凭什么总抓着我不放?”
“那是因为你给的数据有问题。”庄师傅显然没有彭川的口齿伶俐,却咬住数据不松口。
彭川顿时气急:“你左一句数据有问题,有一句数据有问题,正好今天围了这么多人,让大伙评评理,我到底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们车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