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郁宁唇色和脸色一样惨白,还没有恢复的身体禁不住摇晃了下。
眼看要倒下去的时候,修利刻斯不知何时出现在郁宁面前,长臂轻舒,揽住少年单薄的肩,将少年揽入怀里。
什么时候醒的?修利刻斯嗓音冷沉,隐约有几分凉薄的意味,他大手落在少年头顶,把少年的脑袋按进他的胸膛:身体不舒服该好好休息。
郁宁沉浸在可怕的猜想里,额头贴着修利刻斯身前的军装,咬着唇瓣,垂着眼睫毛不说话。
修利刻斯黑眸深沉,大手下滑,箍在少年腰间,将少年又往怀里按了按:全都听到了?
郁宁沉默地轻轻点头,上将从头到尾都没有避开过他,不是明知故问么。
没有什么要说的?修利刻斯语调冰冷。
郁宁别开头,不说话。
修利刻斯微眯下眼,大手捏住少年下巴,抬起来:奥赛里罗德有没有碰你?你明知道他对你不怀好意还去赴约?
这话说得过分了,郁宁自从被接回郁家,接触外面的机会少之又少,见过的人更是不多。
在这之前,他和奥赛里罗德只见过一面,甚至没说几句话,昨天不过是遵从郁父的话和郁风的朋友见个面,哪里能预料得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没有哪里都没碰我也不知道他会郁宁觉得羞‖耻又有些气恼,上将把他想成什么人了,他要是早知道奥赛里罗德对他有想法,他才不会去。
郁宁想要退开点,却发现自己动不了,这才注意到他和修利刻斯上将此时的姿势有多不合时宜。
郁宁脸上闪过慌乱和尴尬,忙挣了挣身体,想从修利刻斯怀里挣出来。
看少年的神情不像是说谎,修利刻斯脸色稍缓,自然地收回手,眼里还是没有半点温度。
这时,书房门被敲响,管事轻声道:上将,小公子的醒酒汤还没服用,要现在送进来吗?
送进来。修利刻斯眼也不抬地说道。
管事推开门,端着醒酒汤进入书房,仿佛丝毫没觉得书房的氛围有什么不对般,躬身恭敬地对修利刻斯行了个礼后,将醒酒汤端到修利刻斯身旁的少年的面前。
上将特意吩咐熬的醒酒汤,小公子服用些会好一些。
郁宁没动,他的目光落在醒酒汤漂浮的热气上,修利刻斯上将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仅仅是因为他是郁风的哥哥,爱屋及乌么?
如果是这样,修利刻斯上将该和郁风一样很讨厌他才对。
修利刻斯摆摆手,示意管事将醒酒汤放办公桌上,让管事退下。
书房门拉开又合上,修利刻斯垂下眼,深不见底的黑眸和郁宁带着水汽的干净茫然的眼眸对上:还需要再休息一下吗?
郁宁轻轻摇头:我已经好了很多,昨天的事很感谢上将,给上将添了这么多麻烦,我不便再打扰
修利刻斯截断他的话:你随时可以在府邸上留下来,需要什么东西告诉管事,管事会为你准备好。
郁宁语调轻轻软软的,还是坚决地摇摇头:上将已经帮我帮得够多了,我不能再给您添麻烦。
上将是郁风的未婚夫,肯出手救他已经是天大的仁慈,他不能留在上将府邸里,再给上将添麻烦,让上将在郁风面前难做。
修利刻斯黑眸一沉,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戴着白手套的大手端过醒酒汤,瓷白器皿细口稍稍抵进少年微张的红唇间:我一会儿送你回郁家。
郁宁身体一僵,说实话,他并不想回郁家。
在昨天之前,郁宁或许可以安慰自己,郁家人只是不喜欢他,他只要安分一点,不出现在郁家人面前,他们便可以相安无事相处到他成年。
如今一切都不同了,现在的郁家让郁宁觉得很恐怖,即便他与郁家没有那点微薄的血缘联系,他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他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如此轻易设计他,将他送到别的男人的身‖下?
可是联邦法有规定,凡世家阶级以上的子弟,在成年之前不得脱离本家,郁宁在成年之前,除了郁家哪里都去不了,这也是郁父必须等郁宁成年才将他送走的原因。
郁宁手指不自觉攥紧,颤动的眼睫毛宛如花间扑翅的蝴蝶。
见修利刻斯没有将醒酒汤端开的意思,他脸颊微动,顺从地含着细口慢慢喝了一口:谢谢上将。
醒酒汤闻起来不怎么样,喝起来味道更不怎么样,郁宁喝过一口就抿着唇偏过头不想再喝第二口。
修利刻斯端着醒酒汤的手岿然不动:喝完。
郁宁眼睫毛颤了颤,慢慢张开唇,又含住器皿细口。
被灌了一肚子醒酒汤的郁宁走出书房,管事从楼道拐角走过来叫住他:小公子。
郁宁停下脚步看过去,管事递上一颗深檀色的圆木珠:这是您的东西吗?
是。郁宁脸上划过一丝怀念,这是仿照古地球流传下来的佛珠制成的圆木珠子,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是孤儿院的院长送给郁宁的,一共有两颗。
珠子散发着淡淡的檀香,上面浮刻着一个小小的宁字,郁宁一直随身带在身上,昨天他出事,衣服被府邸的人换下,他差点忘了佛珠还在衣服里。
谢谢。郁宁真诚道谢。
管事温和笑道:不客气。不过,珠子太小,您这样带着容易丢失,需要我找个什么东西帮您串起来吗?
郁宁眼睛微亮: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管事颔首,又把珠子接了过去。
管事做事效率很快,郁宁在原地等了片刻,管事便带着佛珠返回来了。
佛珠被穿了个小孔,鲜红色的线从孔中穿过,两端被编制成活扣手绳,简易又大方,和郁宁的肤色很相衬。
管事打开活扣,正要帮郁宁戴上,身后传来军靴踩踏的沉闷声响,后一步出书房的修利刻斯深黑眼眸直直望过来。
在做什么?
管事看了眼郁宁,将佛珠递上去。
修利刻斯两指捻着佛珠,隔着白色手套摸佛珠上的字:是你的?
郁宁点点头,想到什么,仰着小脸儿对修利刻斯微笑道:上将如果不嫌弃的话,还有一颗佛珠,我想送给上将。虽然不值什么钱,但据说能保平安,寓意很美好。
另一个佛珠郁宁原本是打算以后送给某个好朋友的,但一直没机会送出去。上将是他的恩人,送给上将也不错。
修利刻斯垂下眼,看着他。
郁宁有种错觉,修利刻斯上将眼里好像有什么在涌动,无端叫他看得心惊肉跳。
郁宁不自在地微微别开眼,手腕便被炙‖热大手握住,佛珠被放回他的手心里。
不会。修利刻斯嗓音不变的冷沉凉薄:你送什么我都要。
他这般果断反倒让郁宁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比起修利刻斯两次相帮,他送的一颗小小的佛珠太不值一提了。
郁宁还想说什么,身着军装的副官进来:上将,飞行器准备就位。
修利刻斯微微颔首,黑眸锁住郁宁:走吧。
印着联邦帝国军部的飞行器很快停在郁家门口。
奥赛里罗德被打断手脚,罗德家族从昨天开始就在找郁家麻烦,郁父郁母得罪不起罗德家族,这会儿正聚在家里商量对策。
听到飞行器的声响,他们走出来一看,竟是修利刻斯上将亲自送郁宁回来了。
郁父郁母脸色都变了好几变,最后还是挂上笑脸,笑意盈盈地迎上来:修利刻斯上将,快请进快请进。
郁风没动,他看着父亲母亲将修利刻斯上将迎进郁家,视线落在沉默地跟在修利刻斯上将身后的郁宁身上。
郁风很确定郁宁身上的衣服根本不是昨天那一套,而奥赛里罗德醒来后联系过他,郁宁被带走时是被下了药的,中药的人神智迷乱,无法抵抗,任人摆布。
两者这么一联系,发生了什么事不言自明。
郁风眼里闪过浓烈的嫉‖妒和恨意,手指指节捏得嘎吱作响。
第15章 电影
郁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他走进别墅时,郁父已经将修利刻斯上将迎上主座,郁家别墅的仆人送上点心和人工培植的稀有水果。
郁父小心谨慎估量着修利刻斯的心思,讨好地赔笑道:郁宁不懂事,罗德公子不过稍有不对,竟然闯下这样的祸事,还要劳烦上将亲自送回来,我定会好好管教他一番。以后若再有类似事情,上将派人说一声即可,大可不必为此等小事奔波。
郁父不悦的视线朝郁宁看过来,语气责备地说道:上将亲自送你回来,连一声谢都不知道对上将说吗?
郁宁抿着发白的唇,看了眼修利刻斯,沉默片刻,还是轻声道:谢谢上将。
修利刻斯微微颔首,显得有些冷淡。
郁父神色更加不悦,他沉下脸,正要训斥郁宁,修利刻斯冷沉凉薄的声音先一步响了起来:稍有不对?
郁父转回眼,对上修利刻斯深沉的黑眸,心头不禁微微一凛。
上将这是何意?联邦帝国贵族利益交错,向来彼此相护,按理说,上将应该站在罗德家族那边才对。这也是郁父敢这么明目张胆呵斥郁宁的原因。
郁父看着修利刻斯的脸色,斟酌了一会儿,说道:罗德公子是风儿的朋友,又是罗德家族继承人,风度翩翩,绅士风雅,是难得的青年才俊。不过,年轻人嘛,难免有点冲动,但归根究底并非是什么大错,想来应是郁宁无知顶撞了罗德公子,才发生了些误会。
修利刻斯没说话,眼眸里聚起一点浓黑,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拂在枪‖把上。
郁父霎时吓得大气不敢出,额头沁出冷汗,忙不迭改口道:也有也有可能罗德公子某些行为确实略欠妥当。
郁父忙向郁风使了个眼色,让郁风想办法讨修利刻斯欢心,不要揪着郁宁的事不依不饶。
郁风看向修利刻斯,脸上浮上一丝红晕,拿起片水果,殷勤地递过去:上将尝尝看,很甜的。
修利刻斯没有动作。
郁风咬咬唇,眼神流露出一点不甘心和委屈,在心里对郁宁又恨上一分。他固执地站在修利刻斯身旁,大有修利刻斯不接,他就不动的架势。
郁父看在眼里,语气又添几分讨好:此事郁家会好生处理。昨天风儿贸然去找上将,打扰到上将办公,实在是不该,作为赔礼,听说联邦剧院最近要上映一部新电影,预告片反响还不错,过几日让风儿请上将去看场电影?
稍作停顿,郁父又道:时间定在去军事学院报道的前一天如何?我去订票郁宁第二日也要去报道,便一同去吧。
修利刻斯目光掠过郁宁,大手缓缓从枪‖把上放下来。
上将这算是默许了吧?郁父终于长长舒出一口气。
谈妥看电影的具体时间,郁父郁母亲自恭送修利刻斯离开郁家。
或许是摄于修利刻斯的威严,之后几天郁父并没有怎么为难郁宁,直到去剧院这天,仆人才来敲阁楼门。
郁宁跟着仆人下楼去,郁父郁母正谄媚地和修利刻斯说着话,郁风穿着一身漂亮的小西装,羞怯地坐在修利刻斯对面,时不时拿眼偷瞧修利刻斯,眼里闪烁着郁宁看不懂的光芒。
一切看起来和往常一样,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郁宁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抿抿唇瓣,正要转开眼,修利刻斯微抬起眼眸,视线朝他看了过来。
郁宁一怔,垂下眼睫毛。
郁风察觉到修利刻斯的心不在焉,顺着看过来,脸蛋微微扭曲。
又是郁宁。
不满男人的注意力被夺去,郁风羞‖涩地叫了声修利刻斯上将,刚要说话,郁父注意到郁宁的存在,笑眯眯开口道:电影放映时间马上要到了,人既然到齐,你们出发去联邦剧院吧。风儿要好好和上将相处,不得在上将面前失礼。
郁风只好咽下涌到嘴边的话,看向修利刻斯,脸上浮现出激动欣喜的神色。
印着帝国联邦军部徽章的飞行器停在郁家别墅前,修利刻斯最先乘上飞行器,郁风紧随其后,坐在修利刻斯旁边的位置上。
郁风抬起头,本想刺‖激下郁宁,却见他走到副驾驶座,和驾驶飞行器的副官坐在前排,偏头默默看向飞行器外。
郁风一噎,他总有种感觉,自从经历过奥赛里罗德的事情后,郁宁对郁家和郁家人表现得冷淡了许多。
不过,郁风难得能和修利刻斯上将相见,很快就将疑惑抛到脑后,千方百计找机会和修利刻斯说话亲近。
飞行器内都是郁风的声音,郁宁垂下眼帘,看着手心里的佛珠。
这时,郁风的光脑忽然响了起来。
也不知对方是谁,郁风一看到联系人的名字,脸色当场变了,他飞快挂断光脑,强装镇定,眉宇间不经意的慌乱和不安还是泄露了出来。
怎么?修利刻斯看向郁风,难得主动询问道。
没、没什么郁风咬着唇,看看眼前英俊过人的男人,又看看已经能看到轮廓的剧院,眼里划过极度的不甘心和不情愿。
可犹豫许久,他说出的话却与之完全相反:上将,今天恐怕不能陪您去剧院了,我突然有急事,必须离开一趟,上将能不能在这里将我放下去?
可以。修利刻斯嗓音冷淡,让副官降下飞行器放郁风下去。
郁风似乎真的很急,下了飞行器便匆匆掉头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郁宁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他疑惑地看向修利刻斯:上将,还要去剧院吗?
郁父安排看电影,目的在于让郁风给修利刻斯上将赔罪,现在郁风中途离开,这场电影看或不看意义不大了。
郁宁以为修利刻斯会就此作罢,哪知修利刻斯沉黑眼眸锁住了他,目光落在他的手上:给我的?
郁宁愣了下,把手里做成吊坠的佛珠递了过去:单单一颗佛珠太单调,我在上面雕刻了联邦帝国军部的徽章,上将若是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