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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瑯还是一张惯常的漠然脸,一把将唐玉树拉到门边:你看
    清晨的院子里面光线还昏暗着,只见一个瘦小身影在一排排整齐的桌椅间忙碌:陈逆?
    林瑯点了点头:昨天不是安排他在我厢房睡下的吗?今天很早就醒来,忙活收拾,把我吵得睡不着。
    唐玉树用毛巾抹脸,洗去了困意之后整个人神采奕奕地:那不是很好嘛,能干又聪明。
    林瑯将门缝儿合上:你这是想留他?
    唐玉树点了点头:留噻!
    且说昨日为救从檐上失足跌落的林瑯,唐玉树扭坏了脚;出于陈逆救下林瑯,还在馆子无人照看的情况下帮忙分忧,于是安排这个小孩子先在财神府上住了一晚。
    隔夜,一大早起来,就见那小孩忙活来忙活去地收拾着馆子里的桌椅,为今日的开张做准备。可林瑯看在眼里,却总觉得那小孩子有一幅玲珑心思,拿捏不透:不行不能留他。偷过一次,你怎么保证他不会偷第二次?
    唐玉树单脚跳回了床上去:可人家救了你一命啊。
    那也不行林瑯摇头像拨浪鼓。
    唐玉树为陈逆辩护:他还能干!昨儿我教了他一下,他就一个人招呼了那么多客人。
    林瑯却揪住了唐玉树的一句话不肯松口:你说他能干?你是说我不能干对不对?
    我没得这个意思。唐玉树可不敢惹恼林瑯。
    林瑯的性子敏感又急躁;本来对于陈逆留还是不可留这件事抱持着犹豫的态度,现在只因唐玉树夸了一句他能干,倒偏偏和唐玉树杠了起来:反正就是不行!
    那小孩子没爹没娘的,你赶他走,他也没地方去了唐玉树小声道。
    林瑯却气不过唐玉树胳膊肘往外拐:哦!合着我当时接济他三两银子,以后还得照顾他一辈子咯?
    不是嘛唐玉树觉得林瑯太犟说不通,想了又想,尽量挑陈逆的好话来讲:他不也挺能干的嘛
    林瑯那双眼却又瞪圆了:你又说他能干?你暗示我不能干对不对?
    一大清早,唐玉树竟然觉得有点累:我没得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
    真没得
    就是!
    两人争吵间准确的说是林瑯这一厢大吵大闹,唐玉树那厢应对无力之间,只听得院子里突然爆发起一阵骚动。两人瞬间安静下来,面面相觑,张着耳朵分辨院中的声音。
    陈逆那副虽年纪尚小却已经破哑的嗓子一声怒斥:谁再敢砸门,老子砸他一窝!
    林瑯迅速丢下腿脚不便的唐玉树,跌跌撞撞地从厢房里跑了出来。
    只见陈逆独自站在侧门口,半蹲着双腿,上身向前倾去,抄着一根棍子做好了防备的姿势,对着外面怒目而视。不知何故的林瑯赶忙再从台阶上跑下几步来,视线里才容纳下门外拥堵着的五六个吵闹的人。
    陈逆林瑯唤道。
    陈逆转回头来看了林瑯一眼,又迅速地转头回去继续与那伙人对峙,只言简意赅地丢出一句有人找咱们馆子的麻烦!给林瑯做解释。
    门外拥堵着的那群人因害怕这个毛小子的架势,不敢上前,只站在门外嚷嚷成一团乱。
    一片嘈杂之中,林瑯隐约听到了吃坏肚子、看病、讨说法之类的言辞,心里面打起了鼓,慌张地从厢房走到了侧门前。
    先叫堵着门前横眉冷对众人的陈逆放下手中的武器,又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吵吵嚷嚷的局面平静下来。看着为首的人,林瑯忍住紧张,深深换了一口气:您仔细说说?
    那为首的是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汉子,见掌柜出面制止了毛小子的武力威胁,才壮着胆子上前了几步:我家里人昨天在你这儿吃坏了肚子!
    什么?林瑯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那汉子以为林瑯不肯认,声调因叠加的怒气而高了好几分:昨天明明就是在你家吃的!吃完回了家,一伙人就开始跑肚子,拉个没完没了!我们找大夫瞧了,说是吃到了不干净的东西,你们可别不认账!
    我们没不认账但我们的菜和肉都是当天买的新鲜的,怎么可能坏呢?林瑯看着这群人,的确是觉得眼熟:是不是吃得太辣了,肠胃不适?
    不是!那汉子说:大夫说了,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林瑯这边刚说完,不远处又吵吵嚷嚷地来了一伙人,气势汹汹地上了前来:你们赔!
    什么?
    新来的这伙人也叫嚣起来:昨晚在你们这馆子里吃坏了肚子,你们赔!
    清晨的财神府上,出摊的,过路的,来来往往的人熙熙攘攘,在林瑯的眼睛里混成一大片恣肆浸染的墨色。
    从筹备开馆子到开始落实想法,大到招牌门脸儿小到桌椅碗碟林瑯都计划得一清二楚,却偏偏从来没想到过会出这种事情。
    吵闹声还是没有休止,咿咿呀呀成一片尖锐的噪音,刺进耳道之中变成一阵地动山摇的巨响。
    人群中有人嚷嚷着:都想尝鲜?一顿都上吐下泻了,多几顿不得出人命了!
    果然外地人是靠不住的。
    还是吃本地的老馆子吧!
    还说来尝尝看呢走吧,今儿聚仙楼去!
    要怎么办?
    林瑯喃喃自问。
    做吃食这行的,别说吃出毛病,光是味道不够好都很容易被打垮整个店。难道自己离家之后,费尽千辛万苦才攒起来的馆子就将如此早殁了吗?
    见林瑯已经懵了,陈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横着一根棍子不让闹事的人们来上前。
    财神府前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显然事情已经闹大了。
    唐玉树那厢不知道从哪里抓了根棍子,支着身子一瘸一拐地出来了,问道:啥子事嘛?
    见唐玉树出来,林瑯才回过神:他们吃坏肚子了
    唐玉树也不可置信:咋可能嘛?
    怎么不可能?闹事的人又吵吵嚷嚷了起来:你们是不是想赖账!
    没得没得。唐玉树努力息事宁人,但奈何声音太低,始终盖不下嘈杂的人声。
    此时人群中挤出一个人来:他们馆子里的吃食绝对没问题我担保!
    原是王叔。且说王叔在陈滩这么多年了,也是个众人信服的人。
    闹事者虽还是不满,却也不得不看王叔的面子:您怎么替这俩外地崽儿担保?
    有什么事,还是得弄明白了才能做判断。王叔想了想,道:光吵闹砸门儿是没用的。这样吧:大家先回家去,给他们一天的时间解决这件事,该赔钱会赔钱,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信得过我的话,王叔替大家来主持这事儿,行不?
    王叔说的合情合理,众人也不好再闹,那为首的汉子也答应了,只道:行,我们信王叔的。便招呼人撤了。走出去没几步,又转回头来看着林瑯和唐玉树:我开始还觉得你们两兄弟在外乡打拼不容易,介绍四邻八村的朋友去你们馆子里吃,现在这我表舅他们一家也都病了,你可得给我们一个交待!
    打发走这些人,一众人回了馆子里面。
    林瑯一脸愁苦,唐玉树也是手足无措的,陈逆默默站在两人身侧默不作声。王叔则是在厢房里来回踱步。
    怎么办?林瑯开口打破了沉默。
    王叔无意识地挠着下巴,半晌道:我有个主意,只是
    啥子主意?唐玉树急切地问询。
    只是这主意哎。王叔欲言又止了良久,发问道:你们确定自己做的吃食不会有任何问题对吧?
    林瑯不满:王叔你什么意思啊?
    唐玉树苦着脸:啥子问题都没得全是我一个人做的。
    好。王叔道:林瑯,去写个告示就说昨晚有人在馆子里吃坏了肚子,会尽快查明原因,给大家一个交代!
    什么破主意?!林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还嫌这丑闻知道的人不够多?
    王叔道:你信我的既然我们自己清白,就不怕这件事被人说道。不仅这张告示必须贴出去,接下来有任何线索的推进都要昭告众人,一路透明地将事情解决掉这是唯一的解救机会,否则你们很可能就翻不了身了。
    思索了须臾,林瑯啧了一声,还是乖乖蘸墨而书,写好了一份告示。给王叔过目了一下之后,出了门外将告示贴了起来。
    拍掉手上的灰尘,林瑯头也不敢抬,生怕和路人对上眼神,径直往馆子里面走。
    即将跨进门槛的时候,却被一个小孩牵住了袖口:阿逆哥哥在吗?
    陈逆吗?
    嗯嗯!小孩蹦蹦跳跳地。
    林瑯看着这小孩子,有几分眼熟。他在你找他做什么?
    问出的话并未收到回答,只见那小孩子绕过林瑯,直向院子里陈逆的身影挥手:阿逆哥哥!
    陈逆应声走了出来:怎么啦?然后转头对林瑯道:恩人,王叔找你进去。
    哦。林瑯轻轻应了一句,只好转身回去了馆子里。脚步迈入厢房前,林瑯忍不住又瞟了一眼门口的陈逆,只见他正与那小孩子似乎在说什么。
    在说什么?
    那瞬间,林瑯突然想起来,那个面熟的小孩子,便是昨晚吃坏肚子那伙人家的。
    厢房里,唐玉树还在那边百思不得其解:真的想不明白,那菜我洗得比我自己吃的都要干净。以前打仗噻,我们挖的野菜,河里淘几下就往嘴里塞。倒是江南人,金贵的很。
    王叔安慰着唐玉树:不着急,我们总能查明真相的。
    而与此同时,林瑯脑海中突然成型了一个并无十足把握的嫌疑人以及作案流程。虽无十足把握,却是目前所见线索的唯一解释。
    告示贴好了吗?王叔问道。
    林瑯点了点头:贴好了。
    你一会儿带着陈逆去买菜吧。
    还买菜?还会有人来吃吗?
    没人来的话,今晚我们自己吃再叫上胖姑瘦娘。王叔尽力赔笑。
    院中传来一个女声:玉树哥玉树哥?我来送酒。
    今天要三坛就够了。王叔推开厢房的门,招呼阿辞道:阿辞,晚上一起来馆子里吃火锅?
    好啊。阿辞点了点头。
    此时陈逆也回来了,只见他一脸兴冲冲地表情,却在抬头时对上林瑯复杂的眼神。陈逆的眼神从林瑯身上游离到王叔身上,再游离到阿辞身上,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的不知所踪。
    却听林瑯冷冷一句:昨晚可是你一个人招呼客人的?
    是陈逆点点头。
    林瑯眼中的神色格外凛冽:这馆子是我和唐玉树一路跌跌打打才攒出来,我堵上命都会保护的。
    整个馆子里的气氛冷到极点。
    昨晚只有你有可能动手脚林瑯上前俯下身来,用极近的距离在陈逆耳边说了一句:如果我猜得没错,我也会赌上命让你尝到代价。
    ☆、第十六回
    第十六回查真相集聚财神府 争是非泪洒点绛唇
    那厢被林瑯冷言质训之后,陈逆眉目间微抖出了诸多情绪无措,委屈,愤怒,寒心。然后他避开了林瑯的眼神,向一侧缓缓滑到唐玉树脸上,像求救一样。却又在片刻后收回了那一丝悲哀的仰望,涨红了脸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轻飘飘地抛出一句:真的不是我。
    唐玉树突然眼眶有点热他应该和青秧一般大吧。
    还未等唐玉树开口,先炸破院子里沉静气氛的人是阿辞。只见她将怀中的酒坛子重重放在一边,几步上前来一推林瑯的肩膀:林瑯,你没有证据,凭什么就破别人脏水?
    林瑯冷笑了一声,盯着陈逆道:那他怎么解释?
    王叔也上了前来:林瑯你冷静一点!我们还是要找到铁证,才能拍板儿。
    林瑯又冷笑了一声,视线紧紧掐在陈逆身上不肯移走:如果找不到铁证抓不到凶手,我的馆子谁来负责?
    唐玉树终究还是站了起来,撑着棍子几步上前拍了拍林瑯的肩膀道:莫急,一定能找到的。
    这下林瑯咆哮了起来:不急,怎么让人不急?你都一点都不着急吗?
    唐玉树想要辩解,面对如此暴躁的林瑯却也一时张着嘴却吐不出只字。
    院子里唯一不忌惮林瑯臭脾气的阿辞却也不管他的咆哮,只道了一句:他要是成心害你,昨天怎么不任你摔死?
    林瑯不吱声了,只是倒退几步,像是脱去了全身气力一般地坐回椅子上去。
    他很想哭,却在众人面前,咬死都不想流下一滴眼泪。
    唐玉树万万没想到,林瑯会将疑心落在陈逆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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