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信迭好装入信封,丫鬟接过行了一礼:“奴婢告退。”
然后便离开了。
沉醉蓝握紧玉佩长舒一口气。母亲平安就好。
歇息了几日,赵嬷嬷又开始了教习。先前宫规与礼制沉醉蓝都已熟记,赵嬷嬷考校一番,惊讶道:“便是入宫多年的娘娘们也未必能完全记得这些。”
沉醉蓝微微一笑。母亲自小便用严格的礼节约束她,一个人便顶了一群名师,样样都教,力求将她培养城大家闺秀。而她自幼聪慧,什么东西一学就会。
既然宫规不在话下,赵嬷嬷便开始带她梳理宫中繁复的人际关系,首先便从当今陛下开头。
当今陛下是先皇唯一的嫡子,十五岁得封太子同时成婚,娶的是杨氏女,名倩。
沉醉蓝陡然一惊:“嬷嬷,你方才说,太子妃叫什么?”
赵嬷嬷重复了一遍:“杨倩。”随即提醒,“主子,这个名字以后别再提起,尤其当着陛下和太后的面。”
沉醉蓝却不曾注意这提醒,她低声重复道:“杨倩……”她的母亲,也叫杨倩。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抬头看向赵嬷嬷,装作好奇的模样:“这个杨倩做了什么事情惹陛下不快了吗?”
“何止是不快!”赵嬷嬷思及沉醉蓝将来要待在陛下身边,便将杨倩当年做过的事情大略讲了一遍。
沉醉蓝听到了这个名字背后的另一面。
杨倩嫁给陛下叁年却未曾有孕,先皇与太后急切,便赐了太后身边一位贴身宫女入东宫为良娣,也就是现今的钱贵妃。
钱氏不久便有了身孕,杨倩妒火中烧,竟然在陛下的饭食中投入一种阴险至极的蛊毒,非血亲的新鲜胎盘不可解,而后逼迫钱氏堕胎取胎盘解毒。好在当时京中有一位神医为陛下施针延缓毒性,好不容易挨到了钱氏足月生产。
“差一点,秦王殿下便活不成了。”赵嬷嬷严肃道,“主子定要牢记,杨氏的名字在宫中是忌讳,谁也不能提。”
沉醉蓝失神。原来她的母亲曾是这样的恶女人吗?那她呢?她又是谁的孩子?
她郁郁寡欢到正月初五,吕松青又出宫来看她了。他带来了两个大箱子,还有一个御厨。
御厨去屋后忙活了。而吕松青拉着她翻找箱子里的东西。
其中一个箱子里是一些小物件,什么布娃娃、小木马、棉帽、婴孩的小鞋,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像是一个小姑娘的珍藏。只是这些东西虽然旧,却一点磨损也无,仿佛它们自诞生之日便被封存在箱子里了。吕松青从中翻出一个长命锁挂在她脖子上。
另一个箱子里是一些珍奇的玩意,每一样都可以说是万里挑一绝无仅有。吕松青从中选出一个青玉镯子给沉醉蓝套上,之后又拿出一套头面,让赵嬷嬷给她戴上。
沉醉蓝望着镜中的自己。镜中女子的脸在这副头面的映衬下美若天仙,神情却恍惚得很。
这时御厨也领着丫鬟们将吃食一一摆上了桌,摆在沉醉蓝正前离她最近的,是一碗长寿面。
沉醉蓝问:“陛下,今日有人生辰吗?”
吕松青目光温柔地看向她。
沉醉蓝却想逃。
那两个箱子里的东西,分明是有人多年来为一个女孩准备,却没能送出的礼物。这个女孩是谁?如果是她,那么他必定是知道这世上有一个她流落在外——有一个……他的女儿流落在外。
眼泪喷涌而出,模糊了视线。她看不清眼前人,却清楚地意识到他是自己的父亲。
吕松青抱住她,轻声安抚:“蓝儿别哭。”
他的怀抱很温暖,沉醉蓝却觉得一阵恶寒。她猛地推开他,冲进房中锁上门。胃里一阵翻涌,她找出痰盂,吐了个天昏地暗。
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戏弄她?
为什么?!
她不该来京城的。那样就不会遇见他,她宁愿与他做两个毫无交集的路人,也不愿意与他成为这样的关系。他是她的父亲啊!而他明明知道这件事,却佯作不知,还同她欢好那么多次,说要她入宫为妃……
她又做了梦,梦见自己躺在他身下承欢。他在他体内无数次进出,他说:“蓝儿,给我生个孩子吧。”然后深深吻着她。理智告诉她应该退开他,身体却止不住一次次迎合他,由着他拉她一道沉沦。
他带给她的快感那样强烈,撞得她快要散架,却又想要索取更多。她抬腿环上了他的腰,双手紧紧抱着他,让他们贴合得更近,让他进入得更深。
就在她的快感达到顶峰时,一个人出现在他们身边,痴痴唤了一声:“清郎……”
她抬头,看见了她母亲那双幽怨的眼。
沉醉蓝猛然惊醒。
她发现自己身在一辆马车上,车内燃着炉子,吕松青将她抱在怀里,给她围了两件斗篷。她缓缓坐起,马车却在这时被绊了一下,车厢摇晃,她重重地撞向他的胸口。
再一次从他胸前抬起头,她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额前碎发悉数黏在脸上,全身又湿又黏。她拨了一下碎发,手指蹭到眼角,微微刺痛。她用力闭上眼,摸到了眼角泪痕。
吕松青轻轻吹着她的眼,为她拨开那些碎发。
她想要退开,却发现自己跨坐在他腿上,两人靠得极近,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胯下的坚挺。
吕松青扶住她,温柔道:“也不知你梦见了什么,一个劲往我身上蹭。”
沉醉蓝赶忙从他身上下来,由于下得太急险些摔倒,幸而被他拉住。两只手触到,肌肤相亲,她只觉被火烧了一般,退到马车角落去了。
吕松青笑了一声,抬手去拨弄炉子,又将车窗开了一条缝。
车外传进小贩的叫卖,妇人的讨价还价,孩童的玩闹欢笑。
沉醉蓝问:“你要带我去哪?”
吕松青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笑容惬意:“回宫。”
沉醉蓝本能地想要拒绝,最终却只能委婉地问:“不是说好了开春以后进宫吗?”
只要再给她一些时日,她有把握出逃,再也不与他相见——这是对她和他来说最好的结局了。
“原本是计划等到叁月间再迎你入宫的,只是现在情况有变。”
吕松青睁开眼,目光缱绻看向她的肚子,又看向她的脸。
沉醉蓝在意识到他视线看向何处时便觉不妙。
果然他勾起唇角,笑道:“你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