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浑浑噩噩地跟着他进了宫,来到名为“养心殿”的地方。宫女服侍她清洗,然后换上了名贵布料制成的里衣,扶她去榻上休息。
吕松青守在她身边,直到她睡熟了,才前往外面议事的大厅。
这孩子的到来实属意料之外。他本以为安顿好蓝儿在山上,他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去看她,因此没有在山上准备麝月玄。年前离别时的那一次温存,他仗着先前点过那么多次麝月玄,才敢放肆逗弄她,谁知这一次便有了。
服侍的大监恭谨地奉上茶。
吕松青抿了一口,而后吩咐:“传钦天监正副监。”
既然这个孩子已经来了,必然要让他名正言顺地降生。
当晚,宫中传出消息。圣上于初四晚梦见一神使说:“天帝怜汝为政勤勉,特赐良姻于汝。”说完便化作一道光落向城东的小官山,光束落地化作一美貌女子。圣上初五一早便出宫去往小官山寻,果真寻到一女子与梦中长相一般无二,问之,乃吴兴沉氏,当朝大柱国沉郃独女。钦天监亦从星象与卦象推演出凤星将至,出自东方。
消息传入楚国公府,蔡允城冷笑:“居然弄出这么大阵仗。”
长子蔡飞道:“他先前不是将人藏得好好的吗?怎么忽然就接进宫,看这架势还要封后?”
女婿张典道:“小婿推测,怕是那颗明珠的肚子……”
蔡飞啧啧道:“也没见那姓吕的对旁的女人这么上心。”否则他的子嗣也不至于凋零至此。
“大爷有所不知,”高知远语气从容,“这世间有一种男子,不好旁的美色,专爱与至亲血肉呷昵,美其名曰血统纯正,利于传承。”
蔡飞与张典啧啧称奇。
养心殿,沉醉蓝一觉睡到天黑方醒了。醒了她也没有着急睁眼,而是盘算着自己下一步行动。
那些人要她接近他的目的陡然明晰——古来昏君或荒淫,或残暴,但是顶着与亲女乱伦的名头,绝对可以称得上独一份,想要翻身都难。
把孩子生下来是万万不可能的,万一是一个痴呆,乱伦的事情便瞒不住。那么最好是趁着月份还小,找机会打掉。
至于她自己,留在他身边也是万万不可能的。她必须得离开,要么走到天涯海角,要么走到阴曹地府,并且不可以让任何人知晓她的身份。
她不敢想象若是朝臣和百姓知道他们是父女,他将要面临何种处境。
于她与他最好的结局便是就此分开。
想到此,她的心凉凉的,他是有多无所顾忌,才能在知晓她身份的情况下还与她温存这么久,乃至于在她怀孕后还敢带她回宫。而她起初竟然昏了头应承他,还期盼着将来进宫名正言顺做他的女人。
有脚步声靠近,她听得出来是他的。他轻声问:“她还睡着?”
宫女说:“午间沐浴过后便昏睡,一直到现在也没醒。”
他长叹一声,道:“更衣。”
紧接着一阵窸窣声,然后她身上的被子掀开一角,他滚了进来,伸手摸到她的腰。
沉醉蓝惊得从床上坐起。
灯光昏暗,掩盖了她的慌张无措。她强自镇定道:“陛下,我还怀着孩子。”
吕松青起先因她乍然醒来而愣神,听到这话,忍俊不禁:“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沉醉蓝也一愣。她只是想着不能再与他有肌肤之亲,怎么到他那里却变成了她头脑不洁?她低下头,沉吟良久。就在他伸手又要将她摁回床上时,她道:“我饿了。”
吕松青抬眼看向守夜的宫女太监,他们即刻会意,出去传膳。
沉醉蓝小口小口吃着饭菜,一口能嚼半刻钟。
吕松青披衣坐在她身边,安抚道:“你胎像不稳,朕无论如何也不会昏聩到现在弄你。”
沉醉蓝捏紧了筷子。胎像不稳,意思是,她有可能小产?她满脑子盘算着如何才能找机会让这孩子走得自然些,不让任何人起疑。
翌日醒来,吕松青已不在身边。赵嬷嬷守在床边,见她醒了便伺候她穿衣,同时告诉她要尽快宫内外的人际关系。
沉醉蓝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赵嬷嬷授课。
当今圣上一共有叁子一女,皇长子为钱贵妃所出,钱氏在康德二十五年的年初也就是圣上登基前一年被赐为太子良娣,圣上一登基便被封为贵妃。
皇长子吕怀舟已开府封王,周嫔所出皇次子和蒋嫔所出皇叁子尚且年幼。而严嫔所出皇长女如今已有十二岁,五年前得封安定公主。
“陛下未曾封后,如今后宫仍由钱贵妃统辖,不过陛下已有吩咐,等到主子正式入主后宫,凤印便会交于主子。”
沉醉蓝迟疑着问:“凤印给我做什么?”
“大柱国沉郃的女儿,入宫自然是皇后,凤印不给你给谁?”吕松青说着自外间步入,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沉醉蓝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你疯了吗?”
吕松青笑道:“朕清醒得很。”
吕松青来只是陪她共用午膳,用完还去前殿批折子。
赵嬷嬷又为她讲了许多后宫前朝的事。到了未时,太后遣人来召。沉醉蓝摸不准太后是何态度,心下惴惴不安。
太后若当她是沉家女还好,可一旦盘问起来,她可对沉家之事一问叁不知。可若是太后知晓她是杨倩的女儿,哪怕隐瞒她与陛下那层血缘关系,也必然是一场腥风血雨。便是太后两厢都不知晓,只当她是陛下忽然带回宫的野丫头,态度想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沉醉蓝在心中盘算着无数种可能,在慈宁宫门前压下手脚的颤抖,才敢抬脚走进去。
太后的态度意外的慈祥,似乎打心眼里喜爱她,先是夸赞了一番她的外貌,过后叫宫人摆出无数珍宝让她挑。她向赵嬷嬷求救,谁知赵嬷嬷却眼观鼻鼻观心。
太后拉着她的手道:“这么多东西确实难挑,这样吧,哀家叫人把这些装起来,全部送去养心殿。”
沉醉蓝惶恐道:“这如何使得。”
赵嬷嬷终于开口:“主子收下吧,太后娘娘赐您这些,是在给你做脸,宫里再没有人敢小瞧了你。”
太后又拍拍她的手说:“皇帝也是个做事不过脑子的,哀家已经骂过他了,你放心,他不敢再欺负你。”
沉醉蓝想,太后这话说晚了,陛下早就欺负过了,还是在明知他们是父女的情况下。
太后又拉着她嘘寒问暖好一阵,又传授了许多孕期的经验。沉醉蓝边听边想,若是她刻意去犯太后嘱咐的那些禁忌,这孩子是不是就能拿掉了?
到了晚间,太后又留她陪饭。御膳才刚摆上桌,吕松青就来了。他扫了一眼桌上各色进补的药膳,无奈道:“母后,蓝儿脉象虚,饮食须得好好调理,您这样大补的食膳不利于保胎。”
太后原本高涨的情绪瞬间被浇灭。
沉醉蓝观看太后脸色,于心不忍,安慰道:“陛下是担心这些药膳您吃了伤身,才拿我做筏。”
吕松青笑道:“蓝儿懂我。”
说罢拍拍手,便有宫人鱼贯而入,用清淡不腻的吃食替换了原本的药膳。他坐到沉醉蓝身边,替她和太后布菜,俨然一副好儿子、好丈夫的做派。
太后见沉醉蓝吃得少,又打起了精神,将菜一个劲往沉醉蓝碗里夹,催促她多吃些:“你可不能饿着,我的乖孙更不能饿着!”
沉醉蓝听见她说“乖孙”,眸色一暗。殊不知我也是您的孙儿之一呢?
回到养心殿,沉醉蓝又失眠了一夜。她躺在那张龙床上,恨不得缩成一个小点,就此从世上消失。偏偏身侧的男人还似一无所觉一般,亲昵地揽她在怀,身下还有根棍子顶着她。
太医来仔细为她诊过脉,开了安胎的方子。吕松青仔细检查过方子,才让宫人去备药,药来了他又细心查看品相与用量,吩咐宫人就将药在他眼皮子底下熬煮。
沉醉蓝暗想,他对这个孩子可真看重。他难得就没有想过,万一这个孩子生下来有问题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