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疼吗?
百里渡月难道看不出来,那只是一道压痕,连皮都没破吗?
百里渡月难道看不出来,自己是故意装模作样,暗中坑害天罡吗?
只能说对方不愧是原著中那个为情疯魔的百里渡月,一沾上“情”字,不仅是非难分,连对错也难分了。从前若有十分心计,现如今便只剩了一分,只怕三岁孩童都比他聪明得多。
桑非晚大抵是觉得百里渡月这种人太蠢,忽然在黑夜中微微勾唇,嗤笑摇头,看起来乐不可支,然而笑着笑着,他唇边的弧度又慢慢淡了下来,逐渐变得面无表情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好笑的……
桑非晚心想。
百里渡月若不蠢,又怎么会被段阳骗成那样,数年修为,一朝尽丧,疯疯癫癫,不死不活。
不该喂药的,桑非晚心想,当初就应该把段阳杀了,留着永远是个祸患。他思及此处,心中忽然蹿起了一把无名之火,愈燃愈野,连带着目光也暗沉了几分。
桑非晚垂眸看向怀中的百里渡月,面无表情拨开对方脸颊的长发,睨着那霜雕玉砌的容颜,只觉得丢给段阳真是糟蹋,连带着原著也狗屁不通起来。
他像是吃错了药,忽然在黑暗中捏住百里渡月的下巴,直接吻了过去。这个吻强势而又霸道,甚至带着几分掠夺占有的意味,双手用力一撕,直接扯烂了百里渡月身上的衣衫。
百里渡月从睡梦中惊醒时,本能就要一掌打过去,然而待发现自己身上的男子是桑非晚,瞳孔骤缩,动作一顿,灵力悄然散去,竟显出了几分无措。
桑非晚……这是怎么了……
百里渡月被亲得有些疼,他本来想开口询问,但唇舌被封缄,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只有桑非晚,一个人发疯。
百里渡月努力思索原因,最后只能得出对方睡前没亲够,所以想现在补回来的结论。他犹豫一瞬,最后在黑暗中主动圈住桑非晚的脖颈,然后缓缓闭眼,笨拙回应着对方过于刺痛的吻。
而桑非晚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什么,身形一顿。他慢半拍抬眼,却见百里渡月正目光茫然无措地看着自己。
桑非晚扯了他的衣服,他也不生气。
桑非晚将他唇瓣咬破,他也不生气。
好似无论桑非晚做什么,他都不会反抗。
眼见桑非晚忽然停住动作,百里渡月莫名有些不安,小心翼翼问道:“怎么了?”
桑非晚忽然安静了下来。他觉得“小心翼翼”这四个字不该出现在百里渡月身上,就像一柄剑不该失了锋芒。心中猜到是自己的反应吓到了对方,莫名思绪万千。
桑非晚注视着百里渡月,百里渡月也注视着桑非晚。
一阵冗长的静默过后,桑非晚终于有所动作。
他从床上坐起身,然后将百里渡月慢慢抱到了自己怀里,骨节分明的指尖轻轻梳理着对方绸缎般的银发,忽然冷不丁出声:“百里渡月……”
他直呼了百里渡月全名,而百里渡月竟也没生气,往桑非晚怀中靠了靠,静待下文。
桑非晚声音很轻,这次只说了两个字:“渡月……”
他声音极是好听,带着几分缱绻缠绵到极致的温柔,尾音淡淡消散在空气中,令人心悸难平。
百里渡月听见他唤自己的名字,无意识捂住自己的心口,皱了皱眉,觉得速度有些过快。他面对面坐在桑非晚怀中,将脸枕在对方肩头,犹豫出声问道:“你……”
他顿了顿:“你刚才为何要扯我的衣服?”
桑非晚不语,他淡淡闭眼,搂住百里渡月柔韧的腰身,意有所指道:“下次城主就知道了……早些睡吧,时辰不早了。”
百里渡月不知想起什么,忽然开口道:“后日你与我一同前往中州,共赴帝君寿宴。”
桑非晚闻言悄然睁开双目,自然无不应允。他偏头亲了百里渡月一下,这才拥着人入睡。
亲了刚才那一顿,桑非晚心中的歪火似乎也发出来了,这一夜睡得极是安稳。然而当他翌日清早醒来时,却见百里渡月正坐在书房里,面前摆着一个极其眼熟的紫金木匣,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瞬。
那匣子里装着百里渡月母亲的画像,多年封存于高处,不许旁人触碰,必然在意万分。上次烧毁之后,桑非晚只能将画像的“残尸碎片”装进去蒙混过关,希望百里渡月别打开也别发现,然而事实证明纸永远是包不住火的。
百里渡月显然已经发现了真相。他盯着匣子里烧毁过半的画,又惊又怒,脸色难看至极:“这是谁做的!”
仆役们跪在地上,抖若筛糠。
桑非晚坐在床上,安静如鸡。
第234章 城主这是有心上人了
能够在玄烛殿自由出入的只有百里渡月和桑非晚两人, 现在匣子里的画像被毁,首当其冲就是桑非晚。他隔着帐幔,眼见百里渡月对仆役发怒, 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怎么办?
桑非晚第一反应就是躺回去装睡, 但老睡着也不是个事儿。他无意识皱眉,指尖轻轻敲击着膝盖, 心想可千万不能让百里渡月发现烧画的人是自己,否则事情就……
嗯?
桑非晚忽然发现了不对劲,画又不是他烧的, 是百里渡月自己烧的, 自己瞎紧张个什么劲, 真是杞人忧天。
桑非晚闭眼抹了把脸,心想自己的智商肯定被百里渡月带傻了,不然怎么会做出把黑锅往身上揽的蠢事。
他披好衣衫, 直接掀起帐幔走了出去,却见百里渡月正神情阴鸷地斥责守殿护卫, 周身气压低沉:“一群没用的东西!连寝殿混入了盗贼都不知道, 养你们有何用!”
他语罢缓缓吐出一口气, 用指尖摩挲着太阳穴,闭眼一字一句, 阴沉咬牙道:“全部都拖下去,剜目、剥皮。”
寝殿护卫闻言不由得面色大骇。剥皮之刑耸人听闻,他们在苍都城中也见过了不少例子, 那可都是活生生剥下来的, 谁人能受得住啊, 俱都齐齐叩首:
“城主饶命!城主饶命!属下但求一死, 请城主开恩!”
在剥皮这种酷刑的对比下, 连砍头都已经成了一种奢侈。
但百里渡月显然不会心软,无论是画像被烧,还是守卫森严的寝殿无故闯入奸细,哪一件事都令他足够恼火。
桑非晚眼见那群护卫即将被人拖出去,适时从内室里走了出来。他装作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神情诧异地看着面前这一幕,随即走到百里渡月身边,疑惑出声问道:“城主何故动怒?”
百里渡月原本正在闭眼平息怒火,陡然听到桑非晚的声音,微不可察顿了顿。他睁眼看向桑非晚,冷厉的语气终于有所缓和:“你醒了?”
同时不着痕迹将手边的紫金木匣子扣上,掩住了里面被烧毁的画像,似乎不太愿意让他看见。
桑非晚点头:“刚醒没一会儿便听见城主在外间动怒,莫不是寝殿入了盗贼,城主丢了什么要紧的东西?”
百里渡月言语含糊:“不是什么要紧东西,一幅画罢了。”
桑非晚目光扫过下方跪着的那些护卫:“既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城主小惩大诫一番也就是了。我这人心善,见不得血,唉……”
他语罢眉头微蹙,叹了口气,又开始装模作样。
百里渡月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怀疑到桑非晚身上。那匣子上被他下了禁制,轻易难以打开,桑非晚一介凡人,又怎么可能打开这种东西。
换言之,能打开匣子的人必然是高手中的高手,倘若此人潜入王城,外殿那些护卫自然阻拦不住。
可到底是谁?又为何独独与一副不值钱的画过不去?
百里渡月指尖落在匣子上,无意识摩挲着上面凸起的雕花,心思百转千回。最后不知是不是因着桑非晚刚才的一番话,少倾后终于松口,皱眉看向地上跪着的护卫,冷冷斥道:“还不滚下去!”
护卫本都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但没想到桑非晚居然真的求情成功,闻言顿时如蒙大赦,慌不迭地起身告退,然后小心翼翼带上了殿门。
桑非晚见他们离去,故意出声问道:“那副画想必十分要紧了,否则城主必然不会大动肝火,那上面画着谁,莫不是城主的心上人?”
百里渡月闻言似乎有些尴尬,轻斥了一句:“莫要胡言。”
桑非晚靠在桌边,指尖轻轻摩挲着百里渡月的下巴,然后让对方抬头看向自己,语气蛊惑的问道:“那城主的心上人是谁?”
百里渡月怔怔看着桑非晚,没吭声。
桑非晚又笑问了一遍:“城主的心上人是谁?”
百里渡月握住他乱动的指尖,然后递到唇边轻咬了一口,并不回答。他起身抱住桑非晚,像昨夜一样趴在他肩上,闭眼低声说了一句话,意味不明道:“桑非晚,本城主只与你死在一起……”
尾音淡淡消弭于空气中,却像一柄锋利的刀在心上刻下痕迹,彰显着百里渡月极端的爱意。
爱一个人,就和他死在一处,这也许就是百里渡月最好的回答了。
桑非晚顿了顿,原本准备了一肚子调戏的话,竟也没了用处。
之后几日,百里渡月没有再提那幅画的事,起码在桑非晚面前没有。而启程前去中洲的事也正式提上了日程,王城上下忙碌不休,备好了出行用的车队和随行伺候的仆役,另还有护卫数千,看起来阵仗十足,声势浩大。
十二阙自然也在随行之列,他们策马在前方开路,聚在一起时,罕见低声讨论着什么。
为首的天罡皱眉问道:“城主命你们暗中查探寝殿贼偷之事,这几日可有线索?”
其余几人纷纷摇头,面露难色:“城中上上下下都盘查了一遍,并无可疑之人。这段时日待在寝殿之中的除了城主,再就是那位桑公子了。”
天罡语气沉沉:“此人行迹诡异,极为可疑。”
二阙道:“城主总不会自己偷了自己的东西,那位桑公子确实来路不明。”
三阙认同点头:“枕侧之人,确实最好下手。”
四阙摇头晃脑:“那位桑公子在城主闭关之时,频频在湖边现身,我瞧着倒是像在修炼。”
天罡听他们说得头头是道,忽然用力一勒缰绳,对他们皱眉而视:“你们既然知晓,为何不禀告城主?!”
“……”
另外几人闻言顿时安静如鸡,俱都不敢吭声。
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呀!
上次天罡不过就是吓唬了那小美人几句,城主就罕见动怒责罚于他。他们若是明晃晃上前禀告,说桑非晚可能是奸细,岂不是茅坑里打灯笼找死。
天罡一个人傻就算了,他们可不能跟着傻。
二阙尴尬咳嗽了一声,出来打圆场:“此人虽有嫌疑,我们手中却并无实据,不如静观其变。等有证据了再禀告城主不迟。”
彼时百里渡月正躺在宽敞的车座中看书。他平日甚少看这些晦涩难懂的东西,近日不知为什么,看得尤其入神。桑非晚还以为是画谱之类的,凑近看了眼封皮,却见是《灵根慧志》。
桑非晚出声问道:“这不是杂论么,城主怎么忽然看起了这个?”
百里渡月没回答,而是忽然抬眼反问道:“你想修习仙法么?”
桑非晚闻言不免又想起了自己那时灵时不灵的灵力,心想百里渡月该不会发现了什么在试探自己吧。他思及此处,不由得顿了顿,然后若无其事笑道:“我无仙根,纵练了也是白练,皆由因果吧。”
百里渡月心想凡人不过区区百年寿元,自己纵用灵丹妙药给桑非晚续命,到底也是治标不治本,除非用灵丹给他强行打通筋脉。
但用丹药强行堆砌出来的灵根天赋极差,倘若修炼,一生也就止步于破丹境了。微末之流,不如不练。
桑非晚显然也知晓这点,毕竟他闲暇之余曾经看过不少书册:“城主想用灵丹替我打通筋脉?可毕竟是灵药堆砌出来的法力,最多练至破丹境就再难突破,不如不练。”
他们的想法倒是一致。
百里渡月支着头躺在榻上,闻言将手中的书丢至远处,目光沉沉,勾唇冷笑道:“谁说的,这灵丹也要分是什么等级的灵丹。倘若能取来一颗天衍境高手所凝成的内丹替你通脉,你不仅能有仙根,而且一入门便是破丹境一重天,禁制全无,修炼速度也是旁人十倍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