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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非晚看够了风景,见仆役在旁边生火做饭,不免走到旁边多看了两眼。百里渡月不知为何,老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他后面,勾唇讥笑道:
    “生火做饭有什么好看的,他生的火还没本城主生得好。”
    语罢随手捏了一个火诀,火焰顿时蹿起数丈之高,把烧饭的仆役吓得跌了个跟头,眉毛都燎没了。
    百里渡月见状却像是找到了乐子,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桑非晚可不想吃糊饭,见状直接在仆役感激涕零的目光中把百里渡月拉到了一旁的湖边。
    百里渡月见状淡淡挑眉:“怎么,你想游水?”
    他会避水诀。
    桑非晚倒没想那么多,他就是单纯觉得湖边比较远,百里渡月应该祸害不到那儿去。闻言掀起衣袍在草地上落座,然后拍了拍身旁的位置:“不如坐一会儿?”
    百里渡月瞥了一眼,却并没有坐在地上,而是直接坐在了桑非晚腿上,语气不满道:“地上如此之脏,你竟敢让本城主坐地上?”
    桑非晚故意逗他,一个翻身直接把人压到了地上,似笑非笑反问道:“不能坐,能躺吗?”
    百里渡月刚想说不行,结果就见桑非晚指尖一扯,忽然解开了自己的腰带。他下意识攥住自己散落的衣领,眼见四处无人,心脏怦怦直跳,莫名有些紧张:“你……”
    百里渡月顿了顿:“你要做什么?”
    桑非晚俯身亲了亲他银发下微红的耳尖:“城主不如猜一猜?”
    百里渡月勾住他的腰身,心想自己能猜出什么。他被桑非晚亲得浑身发软,无力倒在他怀中,目光潋滟:“桑非晚……”
    他说话带着些许鼻音,像是在撒娇,皱眉沙哑道:“回马车上去……”
    桑非晚埋首在他颈间,闻言不禁闷笑出声,心想荒郊野外的自己能做什么,百里渡月真是傻到家了。
    “不急,再躺会儿。”
    桑非晚轻轻啄吻着百里渡月的唇瓣,然后逐渐下移,准备等饭熟了再回去。然而就在这时,他的鼻翼间忽然多了一股奇异的香味,嗅之令人神思飘忽,顿了顿,下意识出声问道:“怎么会有香味?”
    百里渡月身上可从没有这种熏香。
    百里渡月也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皱眉看向远处,却见天际忽然吹来一阵纷纷扬扬的花瓣,漫天飘洒,刚才那股奇异的香味也愈发浓烈,熏得人头脑发晕。
    百里渡月眯眼道:“是天香南域的人。”
    天香南域,多有国色,据说那里一年如春,有四时不败之花,占尽天下九分春色。城中子民擅调香,喜用百花为饰。城主花侵衣更是一名少见的女修士,不过据说她天性骄奢,非锦衣不穿,非花路不走,故而每每出行,所过之途皆有百花飘落。
    桑非晚见状也好似猜到了什么,皱眉把百里渡月从地上拉起来,一边替对方整理衣衫,一边无可奈何道:“罢了,咱们还是回马车上去吧。”
    一边香得熏人,一边臭得要死,活不成了。
    第236章 帝君规矩
    夜间的时候, 营地生起了篝火,只是在两边香臭混合的攻击之下,所有人的脑子都又晕又涨。百里渡月布下的屏障似乎过几个时辰就无效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味道愈发明显,已经有不少人去路边大吐特吐了。
    桑非晚坐在篝火旁边, 盯着面前的饭食也没了胃口。他用帕子掩住口鼻,心想自己真是傻了才会写这种又香又臭的设定,全部都报应到自己身上来了。
    他走到马车旁边, 掀起帘子往里面看了眼, 见百里渡月静静伏在榻上, 睡得安稳,这才重新回到篝火堆旁落座。
    百里渡月刚才晕过去了, 大概是另一个人格快要醒来的缘故。
    桑非晚思及此处, 不由得想起了那夜湖边遇见的地鼠精, 用树枝有一下没一下戳着地面,心想原身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但无论如何, 对方受人指使潜伏到百里渡月身边,一定不怀好意。
    桑非晚位置坐得隐蔽, 以至于旁人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夜幕渐深的时候, 他正准备回马车上休息,就在这时, 远处的树丛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 紧接着平整的地面凸起了一个鼓包, 往外一拱一拱的。
    桑非晚见状脚步不由得一顿, 心想该不会是上次那个“地鼠精”吧?
    他思及此处, 直接从地上捡起了一个石块, 不着痕迹藏到身后,静悄悄走近那个土包。然而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只听哗啦一声轻响,地底下忽然钻出了一颗人头来,赫然是上次的那只地鼠精。
    地鼠精似乎也被空气中弥漫着的味道熏晕了,桑非晚清楚看见他翻了一个白眼,然后干呕了一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过了许久才终于平复下来。
    地鼠精没发现桑非晚身后藏着的石头,艰难往洞口外面爬了爬,然后伸手抓住他的脚腕,气喘吁吁道:“可算让我找到你了,桑非晚,主子有事要交代你办。”
    桑非晚闻言一手藏于身后,一手掀起衣袍,倾身蹲下,听不出情绪的问道:“哦?主子有何吩咐?”
    地鼠精示意他凑近说话,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药包,在夜幕中压低声音道:“明日帝君寿宴,席间必然饮酒,主子命你将此药暗中下到百里渡月的杯盏中,不得有误。”
    桑非晚闻言微不可察一顿:“药?什么药?”
    地鼠精皱眉:“这是主子的吩咐,你照做便是,多余的不要问。”
    桑非晚见他不肯说,只好接过药包,假意应承下来,不着痕迹询问道:“主子现在正在何处,我什么时候能去拜见一二?”
    地鼠精瞧着憨笨,嘴巴却不是一般的严,闻言狐疑看了他一眼,皱眉道:“等你办完了此事,有的是机会拜见主子,你可要小心,千万别在百里渡月面前露了马脚。”
    桑非晚见他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吐出来,无声咬牙,只恨不得给他一石头。但又怕打草惊蛇,让对方误以为自己反叛,只好忍了下来。
    桑非晚皱眉:“我知道了,你赶紧走,别被人发现。”
    地鼠精闻言环顾四周一圈,见没人发现自己,身形立刻消失在了地洞里。桑非晚见状站起身,把藏在身后的石头当啷一声扔到远处,然后用力在洞口周围踩了几脚,全当撒气。
    他不知想起什么,低头打开了地鼠精刚才递来的药包,却见里面是一堆粉色的药末,无色无味,什么也看不出来。
    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
    桑非晚撇了撇嘴,直接将药包丢进了火堆里,眼见火焰将残渣吞噬干净,这才准备回到马车上去。然而一转身却忽然发现一抹黑色的人影正静悄悄站在暗处,脚步不由得一顿——
    天罡?
    对方持剑站在暗处,面无表情盯着桑非晚,刚才那一幕也不知看去了多少。道旁的阴影落下来,将他的身形完美掩住,桑非晚和地鼠精刚才竟是没察觉。
    眼见桑非晚发现自己,天罡从阴影中缓缓走出,眼底是一种见惯杀伐的冷漠。他悄无声息攥住剑柄,似乎随时准备取了桑非晚的性命,冷冷问道:“桑非晚,你潜伏到城主身边到底意欲何为?!”
    桑非晚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下,心想都怪那只坏事的地鼠精,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这个时候来,被天罡逮了个正着。十二阙可不是普通的护卫,他们说的话在百里渡月面前还算有些分量,万一……
    桑非晚思及此处,连忙打消了脑海中那个可怕的念头。他淡定直视着天罡,抖了抖袖袍,一派从容:“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桑非晚打算装傻,虽然这个办法有些不要脸,但天罡一没有人证二没有物证,也拿他无可奈何。
    “装傻充愣!”
    说时迟那时快,天罡手中长剑忽然出鞘,寒意逼人,一道浓郁的青绿色光芒闪过,竟是一名分神境二重天的高手。
    桑非晚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长剑漂浮在空中,剑锋直指着自己。他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一边不着痕迹后退,一边笑着出言劝道:“天罡首领,你莫不是想在这里杀了我?容我提醒你一句,事后城主醒了,你只怕是不好交代。”
    他说的是实话,百里渡月醒来,如果发现自己出了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天罡面无表情盯着他,不言不语。
    那柄长剑漂浮在半空中,直指桑非晚,既不刺出,也不收回。
    桑非晚见状便知晓天罡心中定然难下决断,毕竟没有人证物证,闹到百里渡月面前,吃亏的只会是天罡。
    “首领若不动手,我便回马车上去了。”
    桑非晚语罢轻笑一声,直接转身步上马车,掀开帘子钻进去了,看起来可恨至极。而天罡冷冷盯着他的背影,只得心不甘情不愿撤回了长剑,打算下次把桑非晚捉个人赃俱获。
    彼时马车里的百里渡月刚刚才悠悠转醒,他迷迷糊糊睁开眼,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怀中就忽然一沉。垂眸看去,却见桑非晚忽然抱住了自己。
    百里渡月下意识问道:“怎么了?”
    他以为桑非晚被人欺负了。
    “……”
    桑非晚就是刚才死里逃生,心里有点虚,本能想抱住什么寻求一点安全感。他见百里渡月醒来,顿了顿,忽然出声问道:“明日帝君寿宴,城主会带我一起吗?”
    百里渡月皱眉,觉得这个问题奇奇怪怪:“你自然与本城主一起。”
    桑非晚:“寸步不离?”
    百里渡月闻言只当桑非晚去了那种场合,人生地不熟害怕,语气罕见缓和了几分:“自然寸步不离。”
    桑非晚闻言终于放心了,寸步不离就好,可千万不能给天罡任何告小黑状的机会。他把百里渡月拉入怀中,顺便盖上被子,在光线昏暗的马车中道:“时辰不早了,城主早点休息吧。”
    百里渡月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话,空气也安静了下来。就在桑非晚以为对方已经睡着时,耳畔忽然响起了一道低沉的声音:
    “你不必怕,此处虽是中洲,有我在,旁人自然伤不了你分毫,也不敢轻视你分毫……”
    “……”
    桑非晚没吭声,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句话,也不知该如何回应这句话背后承载的分量。他静静盯着车顶,心想就当自己睡着了吧,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而百里渡月想起明日赴宴中洲,心绪亦是起伏不定。他闭眼强迫性让自己入睡,然而昏昏沉沉间,脑海中全是一片猩红暗沉的破碎画面。
    那是一间光线昏沉的房间,四周用铁栏加固,好似囚牢。正中间是一块纯黑色的石床,上面躺着一名遍体是血的蓝衣男子。
    他伤势极重,胸膛每每起伏一次,嘴里就会咳出一口鲜血。四肢被铁链锁住,动弹不得,头顶上方有一缕极淡的紫气盘绕游走,然而却愈来愈淡。
    “看来你怕是熬不了几日了……”
    空气中忽然响起了一道低沉的男声,幽森好似鬼魅,
    “天衍高手,不过如此……”
    牢门暗处静静走出了一名看不清面容的紫袍男子。他盯着石床上濒死的人,似乎颇为满意对方的痛苦,手持一柄短匕首,一点点地、慢慢地、刺入了对方的丹田——
    利器划破血肉的沉闷声令人牙酸。
    然而紫袍男子却没有丝毫停顿,面无表情拧动刀尖,似乎在里面翻找着什么,全然不顾蓝衣男子痛苦的挣扎和抽搐。
    “当啷——”
    一颗金珠忽然顺着刀尖的力道被挖了出来,弹跳着滚落在地,拖曳出一道斑驳的血痕。
    石床上的男子身形陡然一僵,双目倏地瞪大。头顶紫气散尽,面色苍白发青,好似痛苦至极,几息痉挛之后,直挺挺倒了下去。
    轰然一声,尘埃四起。
    粘稠的鲜血顺着石床滴滴答答下落,路径蜿蜒曲折,好似血蛇,在地牢中发出空荡的回响。
    “嘀嗒——”
    “嘀嗒——”
    百里渡月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起来,他无意识攥紧指尖,骨骼噼啪作响,一副被梦魇缠身的样子。桑非晚察觉不对劲,连忙起身把人摇醒,皱眉低声道:“城主?城主?”
    “谁?!”
    百里渡月从睡梦中惊醒,倏地睁开双眼,他下意识从榻上坐起身,神情竟显出了几分惊魂不定,面色苍白难看,眼底阴霾密布。
    桑非晚见状不由得顿了顿,出声询问道:“城主可是做了噩梦?”
    百里渡月闻言慢半拍看向桑非晚,神情怔怔,似乎仍有些没回过神来。少顷后,他终于无声动了动干裂的唇,声音沙哑破碎:“……到中洲了吗?”
    “早就到了,见城主一直睡着,就没有叫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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