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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连营替她把被子往上掖了掖:“困了就睡吧,孩子们就放这里陪着你。”
    “算了,还是抱走吧,两个呢,我睡着了压着他们就糟了。”霜娘说着,眼睛还是盯着没有移开。
    周连营柔声道:“不怕,我不困,在这里看着,等你睡着了,我再把孩子抱走。”
    “……好。”
    有了这个保证,霜娘闭上眼,心满意足地再度进入了梦乡。
    ☆、第126章
    新生儿的洗三满月都办得极盛大,中间又连着新年,宾客盈门的热闹劲直到二月里才消下去。
    作为绝对主角,茉姐儿和宁哥儿这对小姐弟俩隔不几天就要被抱出去会一会客,双胞就不多见了,还是龙凤,上门来的夫人太太们谁都想见一见。两只争气得很,只要吃饱睡足,基本很少哭闹,也不认生,两双大眼睛乌溜溜地转着,被逗弄了就笑成弯弯月牙,咧出粉嫩嫩的无齿牙龈,融化了不知多少来客的心。
    作为次要主角的霜娘就闲得多了——事实上就戏份来说她就是个路人甲,因为她还在月子中,除非是如西府和靖国公府那样的至交亲戚,一般人都不会要来见她,至多让人传句慰问罢了。
    她被困在床上,哪也去不了,什么也干不成,起初缓过来时还雄心壮志地想要自己喂养,侯府这样人家,依规矩是由乳母来的,不过那时候周连营还在家,随她要干什么都答应,她就突破了金盏的防线,取得了伟大母亲的权力。
    但可惜这权力她连一天都没保留住,因为她的产量根本不够两个宝宝吃的,至多只能供应一个,那是给姐姐呢,还是给弟弟?怎么选都感觉自己是个偏心的娘,只好灰溜溜地把孩子还给了乳母,至于她身上的这点口粮,就只好当做是零嘴,在孩子不那么饿的时候给他们解解馋了。
    这么一来,她的日常就单调得无以复加了,但她一点也不无聊,两个从她身上掉下来的小心肝呢,哪怕是看他们睡觉她都能看半天。
    两个小团团肩挨着肩,头靠着头,褪去了娘胎里带出来的红通通颜色后,如出一辙的雪□□嫩,不只皮肤,连眉眼都像是从另一只的脸上复制粘贴来的,像了个九成九。
    差别只在下巴,虽然现在养得一般的圆润,但还是能看出来,姐姐的要窄一点,有个挺秀气的小弧度,相比之下,弟弟的在骨相上则要宽一点。
    据说这是官威之相——嗯,是周侯爷说的,霜娘很是拜服,她看自己的孩子那是看哪哪好,打上一百二十分都嫌谦虚,但是要说从一个将将满月的婴儿身上看出这个相来,那只能说,侯爷就是侯爷,慧眼识英雄哇。
    月子里唯一的折磨就是不能洗头洗澡,在这点上吴嬷嬷和金盏都非常坚持,霜娘熬不住提过两次都被拒绝。因为她们的态度太坚决了,霜娘只好罢了,当然她妥协的重要原因是周连营已经不在家了,不然叫她顶着这么个形象在他面前晃悠,那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接受。
    她像个闭关修炼的高手一样,终于熬到出关后,第一件事就是从头到脚狠狠把自己洗刷了一遍,足换了四遍水,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焕然一新了才罢手。
    接下来就是跟着安氏,带上双胞胎去靖国公府走一趟,安老太太年近八十了,寒冬对她这个年纪的老人来说已经是道关卡,她好些年没有在入冬以后出过府门,但这回新添了一对重外孙辈却是不同,几个媳妇跪成一排都拦不住,逼得安二太太不得不去把安氏请了来,安氏又再三跟母亲保证,双胞胎一满月就马上抱来见才终于按下了老太太。
    终于见了面,安老太太种种喜爱之情不必细表,到晚间都不放人,还直接扣住不许回家了——这一辈的小字辈们并不少,独有双胞胎获此荣宠,安老太太的心思众人多少也都明白,这显然是想到当年自己早逝的那一对儿女了,人近耄耋,终于又在自家后辈里见着了一样的龙凤胎,伤情,更移情。
    老人家这点要求,无人违逆,正好同车带着乳母一道过来的,就在安老太太院里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安氏回了府,霜娘则领着孩子们住下了。
    安二姑娘为此有点泛酸,她定了年底的婚期出嫁,如今正备嫁妆,按例公中是拨五千两银子,除此而外,就是指望着长辈们手松些贴补了。关于这个她自家的房头是没戏,就不说她同她父亲娶的继室很处不来,小后娘不可能帮着她了;就算肯帮,安二姑娘自家知自家事,她父亲是个白身,多年就靠公中领月例过日子,她亲娘倒留下些嫁妆,然而她亲娘只是普通官宦家出身,那点嫁妆怎好给她装点出公府小姐的派头?
    种种情由下,安二姑娘只有指望安老太太,然而她过去不懂事,不知道要迎奉,只由着性子来,现在开了窍再想去抱佛脚哪里来得及。
    努力了几番都碰得个灰头土脸,这回见着安老太太把两个没成人的团子当成宝,心下不平,自家里没人可派遣,就跑去和嫂子安大奶奶抱怨:“老太太不知想什么,孩子再可爱,又不是咱们家的人,这么看重,连大哥哥都靠后了。”
    安大奶奶比她年长着十来岁了,这么粗浅的挑拨哪有看不出来的?一边欣赏着自己头上的一根金灯笼步摇,一边随意“嗯”了两声。
    安二姑娘得不到有效回应,不甘心又说下去,说安老太太一高兴,不知要赏出多少宝贝去,安大爷作为长孙吃亏了云云。
    安大奶奶听她说完,自然地把话题绕开到别的上去说了一会,就称有事要忙,和气地把她送了出去。回来继续往妆台前一坐,又取了对累丝镶宝石耳坠带上,专心地对着铜镜左右欣赏着——这套首饰是她才从安老太太那里得的,因她没口子地夸了双胞胎几句,安老太太一高兴,当即就让人寻出来赏了她。
    攻克安老太太的正确方式,安大奶奶很久以前就领会到了,奉承安老太太本人是没有什么用的,奉承安氏才是王道,只要她对姑母那一房恭敬,安老太太看她就顺眼,手头就大方。
    安大奶奶有点奇怪的是,安二姑娘自己领会不到就罢了,有她这个做嫂子的在前面示范了好些年了,怎么安二姑娘还不开窍呢?当然她是没有明说,可安二姑娘不过是隔房的小姑子而已,又不是她亲妹子,难道她还得一字一句地跟她讲分明了不成?
    她不懂就不懂罢,人蠢是没药医的,且正如她自己如说,她要是也得着了,安大奶奶这一房岂不就吃亏了?还是由她糊涂着的好。
    不提这段小插曲,霜娘住了两天之后,安老太太就很舍不得地放人了,孩子太小了,不用别人来劝,她自个也不放心把人久留下来。
    正好逢着周连营休假,飞马来接,领着媳妇儿女和安老太太送的一个小木匣回家。
    马蹄声不疾不徐地敲在路面上。
    有过初次时收的见面礼打底之后,霜娘对于安老太太出手的豪阔是有准备的,但一开木匣,她仍是吓了一大跳。
    她怀里正抱着茉姐儿,双胞胎出靖国公府前都刚喂了次奶,这马车布置得再周全也难免要有一点摇晃,茉姐儿被晃了一会,晃吐奶了。霜娘忙把她竖起来,结果顾此失彼,乳汁洒了一串进匣子里,她一惊,忙把匣子举高了些,结果茉姐儿不舒服,小手臂胡乱一挥,挥翻了匣子,里面的银票飞得到处都是。
    怕冻着了孩子,车帘都拉得严严密密的,霜娘倒也不怕银票落到外面去,她只是有点眼晕地望着对面:“这——会不会太多了些?”
    这些银票她还没来得及细看,但看这飞舞的劲头,粗略一算,八成是上万了。
    周连营抱着宁哥儿,也微微诧异,但片刻之后就镇静下来,拿手背蹭了蹭宁哥儿的嫩脸,道:“没事,收着吧,外祖母的心思我明白,她老人家的私房除了二舅舅那一房会给些,别人都是不想留的。”
    这个想法霜娘也很能理解,一家子隔了肚皮的庶子,安老太太更愿意贴补亲女很正常。
    回到侯府,见过安氏,奉上木匣。安氏两天没见着双胞胎,想得不行,一见他们回来,满心满眼都贴上去了,对木匣看都没看一眼,只听说里面是银票,就应了一声,道:“给你们就收着吧,这是老太太给两个重孙辈的,不用入公帐,更不用给我。”
    于是,两个牙都没长一颗的小东西逛一圈就变成家财万贯的大富翁了。
    安氏留了孩子亲热,霜娘抱着匣子和周连营回院子里收拾一二,金盏替她解下外面的灰鼠披风时,她突发奇想,和周连营玩笑道:“一个孩子五千两,这要是做买卖,可再没有比这更暴利的了。”
    周连营扫一眼金盏,金盏会意地搁下衣服退了出去,霜娘背对着他,还没察觉有危机,自己把自己逗乐了正笑着,忽然整个人腾空而起。
    她吓得忙扭头搂住他的脖子,结巴道:“你、你做什么?”
    周连营把她放到床上,表情很正经地回答她:“赚钱。”
    作者有话要说:  快结束了,好多话想说,最后说吧。
    ☆、第127章
    皇帝要抬举齐王的心十分火热,因开了个不错的头,几个月后陕西又起乱事的时候,就又把齐王派出去了。这回同去的是五军营的中军和前军,皇帝想了个好听的说法,说是京师驻军久不经战事,恐怕懈怠,有此机会,正当轮流跟着齐王出去历练一二——中军没有轮换,因中军负有保护主将之责,不论兵员装备都是五军里的第一等,这是齐王的保命符,换了皇帝可不放心。
    周连平若还在后军的话,这回他是不用去的,然而不幸他上回为逃战去抱了齐王的大腿,被齐王调到中军来了,那时候得意,万万没想到现世报这么快:他想跟着齐王混没错,可不表示他想一直跟着上战场啊!中军不出战可是要出京,一路吃不好睡不好,马上颠得昏天暗地,想一想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腿敲断了好逃过去,比划了几回,到底下不了这狠手,只得哭哭啼啼地跟着去了。
    真去了又高兴起来,因为齐王很肯抬举他,又把传令的差事给他了。周连平十分得意,动辄去弟弟面前显摆一二——周连营这回手里有兵,他传令的对象当然也包括了周连营领的那一队兵。
    对他话语里的挑衅,周连营从不生气,只是一再严肃地告诫他:“四哥,你需心里有数,太子殿下出宫习政,地位日益稳固,储位是不可能再有变动的。如果你想上进,回京后我可以为你引见殿下,齐王那边,你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他越这么说,周连平越觉得被弟弟教训,越是不忿,他不是个能藏心事的人,气冲上了头直接对着齐王说出去了,齐王认真听罢,很是勉励了他。
    周连平受此鼓励,找到了向齐王表忠心的好方法,横竖不费一点劲,周连营再和他说什么有关于此的话题,他就都转脸告诉齐王去了,略有遗憾的是这个弟弟过于无趣,翻来覆去地就是和他说太子地位如何如何稳固。
    若干次之后,周连平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向齐王发牢骚道:“我倒有心为王爷打探一些太子那边私底下的动静,可我那个弟弟,也不知道他是装傻还是真傻,老是说那几句话,都没点有用的。”
    又胡乱揣测,“要么,他在太子那里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就是他自以为厉害罢了。”
    ——周连营这种太子心腹中的心腹还不是重要角色?齐王简直想翻白眼,他一直把周连营闲置着放在身边图什么,难道是为了膈应自己?不就是想着有万一的可能从他身上寻到突破口么,为此他放下身段连周连平这个纯种草包都拉拢了。
    心里这么想,不过齐王是个礼贤下士的人,面上一点没有流露,还微笑着倒回来安慰了他:“令弟没有哄你,皇兄行事堂皇,确实没有什么私底下的作为。”
    缩在直袖中的手掌却悄悄握成了拳:他不是装好人替太子说话,而是太子确实如此,依他的心思,他做梦都想太子搞点小动作,只要太子肯动,他有皇爷撑腰,就能抓着把柄,进而打开局面势如破竹地把太子拉下马来。
    可惜太子一点非分的举动都没有做过,哪怕如今出了宫,也还是事事依礼而行,人一提起都是赞誉有加,正如周连营所说,太子的地位是一天比一天稳,而他呢,他这么辛苦地听了皇爷的话一趟趟往外奔波,最终也不知道能有多大效果……
    **
    小孩子如春日里生发的草木,见风就长,不知不觉间就从会爬到蹒跚学步,又到跑跳,日升日落,循常间数年时间一晃而过。
    这几年周连营在家的时候很少,时不时就随齐王出征,这么辽阔的万里江山,按下葫芦浮起瓢,大大小小的总有乱子给齐王刷成就。对此,朝臣们从起初的抗拒慢慢变得沉默下来——皇帝愿意折腾就折腾吧,反正他不能越过内阁直接下中旨把储君换了,那就随他折腾齐王好了,总比折腾太子强。
    这些事身在内院的霜娘都不大清楚了,一则周连营动辄出京几个月,她没处打听;二则双胞胎牵扯了她太多的精力,她不再有心思关注去复杂的□□面。偶尔出去做客时倒是会听到齐王的威名,似乎声势很大力压太子,但等到周连营回来,说到相关的一两句时,他总是气定神闲的,霜娘也就跟着等闲视之了——至于其中的脉络细节,咳,良辰苦短,谁会把时间耗在谈论齐王和太子的储位争夺这种枯燥无味的事情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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