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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句小心是让他小心什么,不必多说,怀王也听得明白。
    因为没有夺位之心,怀王府中虽然有些文人谋士,却一直懂得避忌,不曾与勋贵大臣们过多结交。
    他与燕驰飞的情谊也是以十年同窗为基础,虽然不时相约,但话题不是风花雪月,就是泛泛的朝中之事,真正敏感的话题从不曾涉及。
    所以,燕驰飞主动提醒他,是冒了风险的。
    怀王其实很感动。
    可是,他为什么要小心呢?
    如果说夏侯旸有争夺帝位的心,首先要对付的也应该是太子,而不是他这个闲王。
    再说,就算夏侯旸真的有争夺帝位的心,也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能力。真要争斗起来,夏侯旸至少得有自己的计划打算,有与他出谋划策的幕僚。
    据怀王所知,夏侯旸年纪只比自己小了不到一岁。这个异母弟弟到底有多少才学他并不清楚,毕竟夏侯旸不曾在太学与他一同读书。父皇对小南宫那边照顾周到,肯定会为夏侯旸请先生教导读书。至于究竟学进去多少,怀王不知道。
    他只知道不论是皇家还是宗室,亦或是勋贵官宦人家,都有一个不成为的规矩。如果不走科举路,一般在十五六岁时,男孩子们就要开始自己挣功名。
    皇子和宗室子弟当然不可能考科举,大多由元衡帝钦点了去做些差事,因为他们都是从小在太学读书,所以元衡帝也大致了解每人的情况,谁聪明,谁愚笨,谁能干,谁混事,依照资质分别安排。当然,读书与办差事又是两回事,所以还会根据每次办差事的成绩,来为下一次差事做调正。总之,不管是职位、品阶还是部门,都在不断变化。
    勋贵官宦人家的孩子又有不同,他们之中足够出色的也能以伴读的身份进入太学,但一般不会得到皇帝钦点指派差事,反而要自己去考,譬如考科举、考侍卫、投军,总之要有一个固定的发展方向。
    夏侯旸是皇子,虽然是个一直不曾公开的,但也还是皇子,当然不可能考科举,所以也只能走皇帝指派差事的路子。
    过去那些年,父皇不曾为夏侯旸指派过任何差事,究其原因,未必是夏侯旸无能无知,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出身的关系。不能被公开承认,没有名正言顺的身份,自然也不能名正言顺的去办差事。如此,他在朝堂中自然没有任何威信与人脉。
    至于幕僚,那些文士投靠主人,除了混口饭吃,更多的还是为了有一展才华的机会。不能跟着皇子,还有宗室王爷,有宰相,有将军……就算最最不济的,投入某处县衙当师爷,也能盼着知县升知州,知州升知府,好歹是个目标明确的未来。跟着一个不被承认的皇子,连主子自己都不知道未来在哪里,下面的人又怎么可能归心?
    如今夏侯旸倒是有了王爷的身份,可是招揽幕僚,哪是十天半个月能够做成的。
    尤其夏侯旸在朝中没有任何声威,怀王根本不认为有人会投入他门下——无论从哪方面看他都不是一个可以当人赌上从龙之功的皇子。
    就算夏侯旸用最简单粗暴的法子,将能与他争斗的太子和怀王都杀死,也得有人肯为他做这种事。有这样本领与胆量的心腹之人,也不是说找就找得到的。
    夏侯旸那边根本不成威胁,怀王又认为与太子之间不会存在这种问题,自然丝毫不会担心自己可能遇到危险。
    所以,他又难免觉得燕驰飞多虑了。
    不过,谁是好心,谁是歹意,怀王总是能分得清楚。
    燕驰飞从来光明磊落,并不是趋炎附势、挑拨离间的小人。会出口提醒是真的关心他,也是在皇帝病重又生命危机是正常的态度。
    一直平稳行驶中的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怀王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一瞬间被抛高,甚至离开了窄榻,然后又重重地落回去。
    这榻……怎么与记忆中的不同,有些硬呢?
    七八个月以来,怀王都在晋江沿岸的城镇里走动,为了节省时间,争取效率,每次都是在夜里赶路,睡马车上窄榻的日子远多过床铺,身体的印象自然深刻。
    他纳闷地动了一下,试图坐起来查看究竟。
    谁知才微微挪动了一下手臂,就感觉到身上好几处同时疼痛起来,程度竟然不输头疼。
    好多记忆也随着这些疼痛回到脑海里——
    燕驰飞并非多虑,怀王真的在半途遇到袭击。那些杀手十分凶悍,他的护卫们一个接一个倒下。怀王最终孤立无援,在被杀手追击的时候失足跌下了山崖。
    所以,他现在是死了?
    死人可以感受到疼吗?怀王不知道,他毕竟没死过。
    可那种情况下怎么可能还活着?
    那山崖算不得多高,但下面就是波涛汹涌的江水,他就算不摔死,也要淹死。
    怀王更心急坐起来查看究竟了。
    可是又和刚才一样,才轻轻一动,疼痛就汹涌来袭,甚至因为他用的力气大了些,而比刚才还要疼。
    怀王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你醒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有个陌生的女声从黑暗里传来。
    这是谁?
    怀王确定自己没听过这把声音,但是那温柔体贴的关怀让他不期然地想起已经去世的妻子,一时有些黯然。
    第八十章:反骨
    “哒哒”两声轻响。
    怀王听得出是火石打火的声音。
    然后车厢角落里亮起一盏灯笼。
    幽幽的烛光照亮了整个车厢,怀王因此看到在他的对面坐了一名年约二十四五岁的女子。
    她有一张秀美又不失英气的脸庞。
    怀王觉得她有些面善,尤其是那眉眼,有种说不出的熟悉,可是他明明从来也没有见过她。
    因为怀王一直未曾说话,那女子便再次问道:“你可觉得有哪里不适?”
    怀王答非所问:“请问姑娘贵姓?”
    其实那女子头上梳着髻,做妇人打扮。可是两人年纪相仿,平常那些用来称呼年长妇人的,诸如大姐、大婶之类的,怀王无论如何对着她也叫不出口,便索性装傻美称一句姑娘。
    那女子果然不以为忤,笑着应答:“我叫燕冬,夫家姓丁。”
    她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怀王还有些犹疑,可是当那句家姓丁也落入耳中之后,他便十分肯定了。
    这位燕冬他从前虽然没见过,却也没少听闻过。她是燕国公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也是燕驰飞的亲姑姑,嫁给了丁家二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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