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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着爬起就要来抓常笑的脸。
    常笑沉着脸,一把握住他的胳膊,下了死劲狠狠一拧。
    常波哇的一声,疼得满地打滚。
    “常笑你敢打我?我要告诉我爸妈,让他们打死你!”常波在地上撒起了泼,跟条上岸的鱼一样胡乱地颠。
    常笑没理他,转身就走。要不是怕会留下伤口让她二伯母找到借口来找麻烦,她会用力补上两脚。她二伯一家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每次都来欺负他们家。在暗地里编排自家人不说,还说他们家抢了他家的地?
    常笑要气笑了,前世她还小记不得很清楚。但永远不会忘记,就是因为大房二房见天的欺负,她爷爷和爸爸才会走得那么早!
    这笔账常笑不是不想算,但她做不到像大房二房那么畜生。他们终究是有血缘关系的,即使再恨,她爷爷奶奶也会念着那是自己的孩子。所以,常笑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要怎么样才能让几家之间和睦一些。
    不为别的,就当是让爷爷宽心,能多享受几天好日子。
    常笑老远就听见自家屋子里有吵闹声传出。
    隔壁福婶见她回来,悄悄将她拉到一边:“笑笑,你先去福婶家里做作业,待会再回家,啊?”
    常笑感激地笑笑,摇头:“谢谢福婶,我得回家收稻子,不然天黑得起露了。”
    “孩子……”福婶还没劝,常笑就一溜烟进了自家院子,她只能叹气,心疼红海家这闺女,这么小年纪整日地见自家大人吵架。
    常笑进去时,常开还坐在屋檐下。常开的眼神依旧呆滞地很,手里捏着根稻草,一下一下地甩着。
    常笑走过去,解下书包坐在他旁边,轻声说:“哥,他们又在欺负我们了,你不要害怕,我们都会没事的。”
    常开依旧没有反应,手上稻草有一下没一下地甩,听不进任何话。
    常笑叹口气,去拿了一把推稻谷的耙子,走院子中央去收谷子。
    这时候都还是泥地,稻子不能直接放在地上晒,下面得放席子。常笑先用耙子将稻子大致推拢,随后拎着席子的一角往中间兜拢,这样稻子就不会洒出来还容易装框。
    稻子收拢后,她拿着畚斗一畚斗一畚斗地装进箩筐里。八岁的常笑力气还很小,她爸给她编了只小巧的竹畚斗,只有她小半个身子那么大。但要装满了,依旧沉得很。
    院子里响起沙沙的装稻子的声音,屋里的几人吵得也越来越响。
    “爸妈,你们就说句话,这地到底给还是不给?”常家大伯常红军粗着嗓子说。
    常笑妈杨银环立即讽刺:“他家大伯,合着你这耳朵有毛病,爸妈说得已经很清楚了,那地是我家的,你们想都别想!”
    “常笑妈,爸妈老糊涂了我们可没糊涂。你以为爸妈跟你们住,哄着他们将地给你们就真给了?我告诉你,这事不是这么个理!”常笑二伯母王雪梅阴阳怪气地说。
    杨银环冷笑:“你竟然还跟我讲理?我倒是要好好问问你们,当初爸妈没地方住,是谁给了他们一间屋子自己一家四口挤那么小一个地方?爸妈生病的时候是谁在他们跟前端茶递水,伺候这伺候那的?又是谁让自己儿子不上学去打工挣钱给爸治病的?”
    说到这里,杨银环就哭起来:“要不是常开那么早下学,会遇上小方吗?他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们这群黑心肝的,你们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这么多年,你们到底为二老做过什么?”
    杨银环指着他们骂:“你们一年给爸妈十斤口粮,还都是发了霉的,那是人吃的吗?你们在外人面前受了气,就来找爸妈麻烦,来找我家麻烦,现在你来跟我讲理,我倒是要问问你们,这个理字到底怎么讲?”
    常笑端着畚斗倒稻子动作一顿,心里也是酸酸的。这些年,她家过得实在是苦。她妈妈这是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那块地上,希望来年收成能好点,卖了水稻买个猪种,慢慢让家里的条件改善起来。
    所以现在大房二房要来抢地,常笑妈自然死活不会同意。
    里边,常笑大伯母呛声道:“常笑妈,你别说的你们家有多伟大,你家这屋子是祖屋翻新的,爸妈不跟着你们住跟谁住?当初为了娶你过门,常笑爸可没少找我们借钱。那个时候要不是我们,你们会有现在的好日子?就冲着这份情,你们多照顾着爸妈一点,哪里不对的?”
    杨银环被气笑了:“当初借你们的钱,我家可是贴了利息还给你们的!”
    常笑拿起扫帚扫席子上散落的稻子,眉头微微蹙着。这件事她听说过,别人家亲兄弟娶媳妇就算再穷,都会送点意思一下。她家大房二房两媳妇可都打得一手好算盘,借钱出来的时候非常爽快,赢得了好名声。回头,以借了钱为由将礼钱给省了,末了,还钱的时候还得让你算上利息!
    杨银环是个要面子的人,当下二话不说就添了利息还回去,心里再气,也不好说话,毕竟人当初帮了你。可现在他们竟然真的不要脸的拿这出来说事,是个人都得气。
    何秀花是个最会说话的,当初这主意就是她给出的,这么多年她就一直憋着等今天呢。既然说开了,她就索性摊开了讲。
    “三弟,你倒是说句话,当初你借钱的时候说了什么?你说以后你会孝敬爸妈,会对他们好,绝对不会让你哥嫂累着。这些我没造你谎吧?”
    常红海额头青筋直跳,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但他平日里就不是个擅长说话的,气得直喘气,却一句话都骂不出来。
    何秀花早就算准了这三弟的性子,故作大方地说:“我们知道这些年你家过的也不容易,所以平日里能帮村着也都帮村着,你们也别嫌我家给爸妈的十斤口粮少,就因着这个,我家一直想养猪,都没能养上。你也知道,我家也是四口人,常青如今正是长身子的时候,饭量大着,这十斤稻子也是我们省吃俭用了出来的。”
    “对,大嫂说得没错,我家常波也长身体哩,这天天地喊饿,听得我这心里老疼了。”二房王雪梅也跟着说起来。
    “这几个不要脸的!”杨银环气得牙痒痒,转头恨恨地瞪了一眼自家男人。这个缺心眼的,这么白瞎的话也敢说!这回活活让人抓住了把柄。
    杨银环出口也不好听起来:“你当你这十斤发霉的稻子是金子做的?不养猪你也怪这个?谁家那么有钱喂猪用稻子喂?你们要是非得这样说,那我就跟你们说个明白!”
    “怎么,常笑妈,你还想动手咋的?”常红军一看杨银环动手拍桌子,眼睛瞪得跟个铜铃一样。他的身子壮实,皮肤黝黑发亮,一看就是个有力气的,
    一直坐在一边唉声叹气的两老一见这架势,立即站起来。
    常笑爷爷常德胜抖着手说:“你们都别吵了,以后这十斤口粮,我们都不要了!”
    这时,常笑将最后一点稻子倒入箩筐内,扔掉扫帚和畚斗,抬步往屋子里走去。
    ☆、第七章
    屋里头的其他人一听常德胜的话,都愣了一下。
    “爸,这可是你自个说的,别明个出去说是我们不孝敬你。”大房二房自然是乐意的。
    杨银环却是沉下了脸,怒对着这几个黑心肝的:“真是当了婊子还要立贞洁牌坊,你们这分明是逼着爸不要你们口粮还想在外面博得一个好名声!啊呸,我明个就替你们去宣传宣传,让大家都知道你们有多么不要脸!”
    “常笑妈,你这话是咋说的?怎么成我们逼着爸不要的?你又没聋,刚才有听见我们说一声不想给吗?这可是爸自己主动提出来的!”二房王雪梅立即气鼓鼓地说道。
    何秀花也来帮腔:“常笑妈,你们要是不乐意,我们照旧给这十斤就好了,都是一家人,又何必伤了和气。”
    “伤和气?”杨银环今天算是开眼了,气得直接笑起来,“你这两面三刀的,现在来跟我讲和气?是谁上赶着跑我家来闹事的?你以为谁真稀罕你这十斤发了霉的口粮了?”
    何秀花一笑,似就等着她这句:“你看,这都是你自己说不稀罕的。再说当初三弟也确实说过会孝敬爸妈的,我又没乱讲,你现在跟我们掰扯这些事这不是没事找事嘛。咱们还是先说好这地的事,这还要回家做饭呢!”
    “你……”杨银环气急。
    常德胜在老伴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到三媳妇身边,叹着气说:“笑笑妈,你别跟她争了。这口粮我们都不要了,反正我跟你妈老了,也吃不下多少东西。”
    常笑走路的动作一顿,眼眶酸胀得难受。她记得当初她奶奶九十多了,都还能吃得下满满一碗子白米饭。这不单是老人家胃口好,更因为年轻时饿的日子多了,对米饭有种特殊的执念。
    常笑悄无声息地走到自己母亲身边,抬头看着这群脸皮极厚的亲戚。小小的脸上是不符合年龄的镇定,脊背挺得笔直,声音脆嫩,却掷地有声。
    “大伯二伯,大伯母二伯母,我爸当初承诺会对爷爷奶奶好,那是他的责任。就像我长大了,不管我过得好不好,我都得孝敬我爸妈。我爸说他不会让你们累着,那是他念着你们的好,把你们当自家人。这些年,他也在努力地帮你们分担,你们田里忙不过来,哪一次我爸没去帮忙的?可是这难道就代表我爸尽了自己的责任,你们就可以坐视不管了吗?”
    常笑不等他们回答自若继续:“老师说,孝敬父母是每个人的责任和义务,这个道理我这个孩子都懂。不能因为我爸做好了他应该做的,你们就可以推卸责任了。如果以后,常青哥、常红妹妹还有常波哥,他们也因为你们有人照顾了,就不管你们了,你们会难过吗?”
    常笑捏着拳头,极力控制着怒气。她承认,即使重活两世,看到他们这么欺负爷爷奶奶,也还是不能冷静。常笑知道,这些话不应该由一个只有八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可是她爸不擅说话,她妈一个人压根说不过他们四张嘴,她哥还在外面发呆,那就只能由她站出来。
    即使会被骂不孝,那又怎么样?这一世,她不会再在乎外人的看法!
    “笑笑?”常红海和杨银环被常笑这一通话吓了一跳。
    其他两房更是惊得眼睛都瞪了出来,诧异过后,气得满脸通红。
    常笑二伯母王雪梅指着常笑就骂起来:“好你个丫头,竟然敢这么跟我们说话了?这都是谁教的啊?”她说着抬头看杨银环和常红海,“这就是你们教出来的闺女?连尊敬长辈都不晓得了?”
    常笑不等她爸妈说话,直接回道:“我这是跟二伯母你们学的,你们怎么尊敬爷爷奶奶的,我就怎么尊敬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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