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下城区回哈德逊大厦的车里,霍楚沉醒过来。
昨晚又是飙车又是枪战,他实则只睡了不到叁个小时。早上天一亮,霍楚沉又要忙着回Navoi,给昨天的事情善后,刚才趁着维托打了几个电话的空隙,他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后座的人低低地“嗯”了一声,霍楚沉抬手捏了捏胀痛的眉心,问到,“怎么样?”
维托把手里的电话递过去,他听见对面特助的声音。
“葬礼就在下周,教堂的位置和安保部署都已经了解清楚了。如果想动手的话,这是一个最好的机会。”
“嗯,知道了。”
霍楚沉声音淡淡的,摁掉电话之后也不再说什么,将车窗隙开一缝,扭头看向窗外。
维托偷偷从后视镜里看他。
一开始,维托以为是南诺的事情让他心烦,老板才会每天都这么阴着张脸。
可是仔细想想,他才发现老板这么奇奇怪怪的,好像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
最开始是让他去找珠宝修复师,后来又总是莫名其妙对他发火,几天前还让他在厨房里装点矮柜,今天居然突然让他去买了两盒避孕套……
维托觉得,这是老板没事找事,想跟他聊天。
说不定,是要开始重用他的前兆。
可每次他兴冲冲地打开了话匣子,老板看他又是一脸的嫌弃,恨不得让他原地消失的样子。
哎……
老板的心思太难猜,想升个职也是真的不容易。
维托正在心里倒着滔天的苦水,突然听见霍楚沉开了口。
“让你派人跟着她,今天有什么要说的么?”
维托登时来了精神,翻开手下发来的信息,一条一条念起来。
“……午饭时间去了中央公园附近的咖啡厅用餐,点的是一杯冰美式和一个叁明治,另外还喝了一瓶矿泉水。然后她又去了温小姐的公寓……”
“见过什么人吗?”霍楚沉打断他冗长的流水账,直切要害。
维托往下翻了一页,点头道:“见过公寓里打扫卫生的女佣、咖啡店的服务员、温小姐……”
就在霍楚沉快要耐心耗尽的时候,维托又补充道:“还有Wings集团的法务部部长……”
“文森?”霍楚沉问,语气中还有些讶然。
早在他把荆夏借走之后,他就知道文森会时不时去温晚晚那里看看。
出于照顾也好,私心也罢,总归他不在乎。
可是,他怎么会跟荆夏搅到一起?
想起昨晚码头上那个埋伏的黑影,霍楚沉突然觉得很烦躁。
“是的,文森。”
维托还无知无觉地补充道:“他们一起在楼顶抽了一支烟,那支烟是文森的,他还帮荆夏点了火……”
长期跟着霍楚沉,维托再笨也对他的情绪形成了天然的感知能力。
刚才他说到文森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霍楚沉的气场冷了一截,等说到“替荆夏点烟”,他觉得车里冷得几乎都要结冰了……
见好就收,维托不敢再往下交代。
车内陷入死寂。
霍楚沉冷着脸吩咐,“去查一查这个文森的底。”
说完就一路阴沉,再次陷入了“生人勿近”的模式。
*
公寓里,荆夏从温晚晚那里回来后,把这里都排查了一遍。
这里共有叁层,最下面是会客厅,二层是私人保镖住的地方,最上面那一层,是霍楚沉的地方,平时只有他们两会去。
而每一层的门廊外,都有监控摄像头。
这样一来,只要一查主机,谁在什么时候去了哪个房间,就会一清二楚。
所以迈兰交给她的任务,现在看来似乎是相当棘手。
如果不能从资料里找消息,那就只能从人嘴里套话了。
可是霍楚沉心机深沉,对她本来就不够信任,要从他嘴里套话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么,维托呢?
文森呢?
荆夏想问题太入神,以至于霍楚沉是什么时候上来的她都没听到。
直到房门被人推开,一个颀长高大的身影挡了她卧室里那盏落地灯的大半光线。
她怔怔地抬头,原本冷艳的眉目因为出神而多了几分柔和。
再加上她刚洗了澡,身上一件墨绿色丝质睡袍松散地拢着,下摆不规则地翻开,露出修长笔直的两条腿,在昏黄的灯光下,整个人白到发光。
车上的烦躁瞬间就平息了一点。
霍楚沉突然觉得,要是她能主动向自己交代下午跟文森的见面,至少可以证明她不是做贼心虚。
那他也可以不必多想。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对视,谁都没有先开口。
荆夏终于受不了这种窒息的氛围,从床上爬起来,不痛不痒地问了句,“霍先生回来了?”
这寒暄实在是有些过于废话。
然而更糟糕的是,霍楚沉依然冷着张脸,根本不答。
这让原本就不怎么热络的气氛,直接跌至冰点。
荆夏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暖场。她走过去,踮起脚,伸手替男人解他脖子上的领带。
霍楚沉从头到尾都只是垂眸看她,没有拒绝。
他应该是喝了点酒,呼吸里也带着点青涩的酒气,混着他身上的檀木和冷杉香,格外好闻。
荆夏这才注意到,他虽然是意大利和华裔的混血,但穿衣举止和对酒的喜好,霍楚沉都更偏向于一个英国绅士。
当然,除了拿枪和上床。
思绪飘得有点远,解领带的手也就开始有点懈怠,直到一只大掌把着腰将她拉进,两人身体相贴,荆夏才惊觉霍楚沉看她的眼神里,全是隐忍和欲望。
颈侧传来一阵轻微的拉扯,霍楚沉撕下她贴在那儿的伤痕贴问,“还痛?”
荆夏先摇头,而后又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开始点头。
霍楚沉没什么表情,将手里的伤痕贴一卷,随手扔进了垃圾桶,开始自顾自地解领带。
一边解,一边状似无意地问,“今天见到温晚晚了?”
“嗯,”荆夏点头,没有要往下接的样子。
解领带的手一顿,霍楚沉的脸色黑了几分,又继续问,“有什么特别的事么?”
“没有,”荆夏摇头,毫不迟疑道:“她挺好的。”
“喀!”
许是过于用力,衬衣上的扣子被霍楚沉扯落,滚到了落地灯后的衣架下面。
荆夏要去捡,被霍楚沉制止了。擒住她腕子的手倏然收紧,他将人拉到自己怀里,一只手掐住她的腰,一只手抚上她的脖子。
那颗他爱不释手的朱砂痣就在指尖,他摸了一遍又一遍。
荆夏被他掐得生疼,却只是微微蹙了眉。
他真是恨死了她这幅自信笃定,瞎话张嘴就来的样子了;
可同时,他又爱死了她这幅惯会虚张声势,永远淡定自若的样子。
因为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抑制不住地想要把她压在身下,想看她蹙眉失神,想听她急喘低吟……
一开始他想把人留下来,除开那一层同病相怜的共情,还夹杂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征服欲。
霍楚沉第一次觉得自己,既荒诞又可笑。
明知道这女人背景不干净,明知道她接近自己的目的不纯,明知道她有可能跟别人串通起来,想置他于死地……
可他还是情不自禁地想靠近。
他真恨自己这种近乎“自虐”的着迷。
掐住她腰肢的手紧了紧,昏暗的灯光中,霍楚沉垂眼看她,眸色如炬。
“你总是自作聪明。”
他声音冷沉,扣住荆夏的脖子,迫使她看向自己。
面前的女人微怔,而后当真是满眼无辜地看过来,平静道:“我不知道霍先生在说什么。”
霍楚沉低低地哂了一声,又将人搂紧了一些。
两人胸膛相贴,身体的炽热透过衣料浸透缠绞,旖旎而危险。
荆夏就看着他,不避不退。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半晌,霍楚沉松开手,俯身拾起自己搁在沙发上的领带。
“如果想不明白,那就慢慢想。”
走到门口的脚一顿,霍楚沉侧身看她,眸光冷冽,“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面前的门被扣上,卧室里响起“喀哒”的上锁声。
门外,贝斯看见霍楚沉一脸的阴翳。
他是今天才被霍楚沉从新泽西接来的。最近集团里大小事件,南诺也不安分,受伤擦挂的事发生不少。
与其每次出了事再火急火燎的找人,不如直接让他常驻。
但贝斯知道,霍楚沉这是专程让自己在看顾谁。
他瞟了眼紧闭的房门,明知故问道:“先生既然怀疑她,为什么还要把人放在身边?这可不是先生的作风。”
霍楚沉走在前面,步子一顿,也没有回头,片刻挤出一句,“她还有用。”
“哦?”贝斯扬了扬花白的眉毛,笑道:“先生如果想知道她的真实目的和背后同伙,尽管把人交给我,我有一万种方法让她开口说话。”
见霍楚沉不答话,贝斯耸肩,懒懒地补充道:“艾伯维的朋友最近研发了一种新型精神药剂,正愁没地方试验,我可以帮他试……”
前面的人突然停住脚步,霍楚沉侧身看过来,凛冽的眼风直接扫得贝斯噤了声。
贝斯笑得一脸无所谓,语气却带着几分严肃,“先生喜欢个把女人,想留在身边,本身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但我还是想提醒先生一句,千万不要养虎为患。”
“不会的,”霍楚沉道:“触到底线,该杀就杀了。”
*
荆夏没想到自己真的被霍楚沉软禁起来,一关就是叁天。
关于霍楚沉要她“想明白的事”,因为没有坦白的秘密实在太多,荆夏根本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一件。再他给出任何的试探之前,她都不敢贸然行动。
这样一来,两人之间就又回到了两厢僵持的态势。
荆夏虽然是被关在卧室,每天都有人按时送来食物和水,但因为与外界的一切联系都被切断,这种慢性折磨对于她来说,无异于一场精神凌迟。
她每天数着日子过,想得最多的就是迈兰之前交给她的任务——无论是恐怖袭击的那批军火,还是跟温奕衡合作的这一批,她的调查到目前都还是毫无进展。
想到这里,她烦躁地翻了个身,抬头正撞上卧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小姐,你的午餐和水。”
进来的是常来打扫的女佣,她放下托盘后恭敬地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荆夏看了看外面空无一人的走廊,叫住了她。
“怎么今天是你来送东西?”
女佣愣了愣,如实回到,“这是先生今早的吩咐,其余的我也不知道。”
荆夏皱了皱眉。她知道霍楚沉是哈德逊大厦的所有人,走廊上有监控,再加上直达电梯的出入口一直都有人把守,他不担心她会逃跑。
只是,如果今天霍楚沉的保镖都不在公寓的话……
荆夏思忖着,目光落在女佣的那一身装扮和腰间的房卡上。
“等等!”赶在女佣锁门之前,荆夏叫住了她。
她揭开午餐的餐盘盖,用叉子挑起里面的一个虾球问,“霍先生没告诉你,我对虾过敏吗?”
女佣一脸茫然地摇头。
荆夏把托盘往前推了推,“你给我随便换个别的吧,什么都行。”
“哦,好。”女佣点点头,走过来,弯腰拿起托盘,
“唔……”
一声轻哼,荆夏伸手接住了女佣软倒的身体。
——————
霍总的Flag No.2: 触到底线,该杀就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