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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德逊大厦的监控室里,女佣推着餐车,从荆夏的房间走了出来。
    轮子摩擦地板,发出辘辘的声响。经过几间客房,她用房卡划开了霍楚沉书房的门。
    然而真正的女佣此刻正在荆夏的房间里昏睡。
    荆夏看了看携带的计时器,她最多只有二十分钟的时间来查找相关的信息。
    她先在霍楚沉的办公桌和书柜前找了一遍,除了一个加了密的电脑,什么都没有。荆夏害怕电脑会有报警系统,不敢贸然尝试解密。
    她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个微型窃听器,装在了书桌最里面的一角。
    可是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呢?
    她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女佣随时都有可能醒过来,心里的焦虑又多了几分。
    收回视线的时候,她被角落里的一线反光吸引了注意力。荆夏来到一个玻璃立柜前,透过柜门,她看见一个胡桃木的相框。
    因为年代久远,照片有些泛黄,但里面的人物依然清晰,是一对夫妇和他们的叁个小孩。
    母亲是亚洲人,父亲是白人,叁个孩子都是混血——两个男孩,一个女孩。
    荆夏认出来,照片里那个最小的孩子,竟然是霍楚沉。
    所以,这应该是一幅他们的全家照。
    可是跟在他身边这么久,她从没听霍楚沉提起过自己的家人。
    荆夏不禁好奇,打开柜子将那张全家照取了出来。
    照片里的霍楚沉,看起来不过四五岁的样子。一家人围在长桌前为他庆生,他的面前放着一个大蛋糕,怀里抱着只毛绒兔子,看着镜头的眼睛,笑得灿烂。
    眼前出现那双暮霭沉沉的眸子,荆夏的心里泛起莫名的苦涩。
    她将相框背了过去。
    然而,背面的一行小字却闯入了视野。
    荆夏怔了怔,抹去上面附着的积灰,终于看清它写的是什么——“给我们最爱的儿子,洛希·卢奇亚诺。”
    再次看见这个名字,荆夏想起很久以前,自己某一晚,在琴室里的那架叁角钢琴上看见的提字——“给洛希”。
    洛希……
    所以,霍楚沉的意大利名字,是这个洛希·卢奇亚诺么?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又为什么要改名换姓?
    荆夏一头雾水,却也没有时间在这里纠结。她记下这个名字,将照片放回了柜子,眼神再次落到那个设了密码的电脑上。
    虽然太过冒险,可她有一种直觉,霍楚沉设定的密码,一定和这个名字有关。
    于是她开机,屏住呼吸,在密码栏里拼出“洛希·卢奇亚诺”的字母。
    一秒、两秒……
    等待的时间让人焦虑,就在荆夏准备放弃的时候,电脑的屏幕突然闪了闪,继而整个亮起来。
    竟然对了!
    可是下一秒,刚到的喜悦就被另一个难题打散——霍楚沉的电脑里,除了常规软件外,每一个有关Navoi的文档都被再次加了密。
    而密码,是霍楚沉的指纹。
    荆夏没时间多想,取出一张微型U盘拷贝了电脑上的相关文件。
    这些稍后都可以拿给迈兰,只是如果拿不到指纹,她做的这一切都将白费。
    但是……
    荆夏有隐约觉得,霍楚沉的手似乎是他的逆鳞。要拿到他的指纹,或许是一件更加困难的事。
    无论如何,目前来看,先找个机会服软,回到他身边才是当务之急。
    “滴滴、滴滴、滴滴……”
    计时器的提示音响起,荆夏回神,快速复原一切之后,她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好在女佣还没醒。
    荆夏将两人的衣服对换,再把女佣手表上的时间拨慢了十五分钟,然后用一早准备好的凉毛巾敷了敷她的额头和动脉。
    片刻,女佣醒了过来,看向荆夏的时候还有些茫然。
    “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荆夏笑着给她递去一杯温水,“怎么说着话都能晕过去,身体不舒服的话别撑着,可以向霍先生请假的。”
    女佣点点头,轻嘶了一声,似乎觉得后颈有些酸痛,伸手揉了揉才缓过来。
    “真是抱歉……”女佣一边道歉,一边看了看时间。
    荆夏笑着说没关系,把桌上的托盘递给了她。
    随着餐车辘辘的声音走远,一颗心落回肚里,荆夏长长地吁出口气。
    现在的问题,就只剩下怎么让霍楚沉来见她了。
    难题摆在眼前,最难的是她手里没有任何筹码,而突然的服软求和,也难免会让霍楚沉起疑。
    荆夏烦躁,趴在桌上去够火和烟。
    伸手的一瞬,睡袍的领口向一边划开一截。对面的穿衣镜里,女人纤白的肩头和侧颈上,红痕还隐隐可见。
    枪战那一晚,霍楚沉压着她,从浴室做到外间的画面涌入脑海。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跟着他快两个月了,他身边好像除了她以外,似乎根本没有别的女人。
    所以,这可以说明她是霍楚沉的例外吗?
    那么,她或许可以赌一赌霍楚沉对自己的在意?
    想到这里,荆夏转身,推开卧室的窗户——下面是公寓的观景大平台。
    从这里下去,直线距离目测不超过四米。
    刚好。
    *
    纽约公园大道,华尔道夫酒店。
    特助捧着手机,从走廊一头快步而来,走到会议室门口,被维托给拦住了。
    “干什么?”维托瞪眼,一脸“你找死”的表情道:“老板在谈事情。”
    不等特助开口,维托又强调了一句,“南诺的事情。”
    “是贝斯先生的电话。”
    “贝斯?贝斯怎么就了不起……”话说到这里顿住,维托突然想起来,贝斯现在住在哈德逊。
    而霍楚沉之前吩咐过,如果有哈德逊那边的电话,先接进来。
    刚才的凛冽气势瞬间萎靡,维托接过特助手里的电话,整了整领带和袖子,进了会议室。
    “老板,”他从后门进去,俯在霍楚沉耳边压低声音道:“贝斯的电话。”
    霍楚沉一怔,把电话接了过去。
    维托在一边等得很忐忑,不时偷瞄霍楚沉脸上的表情。
    因为他发现,自从老板莫名其妙把荆夏关起来以后,整个人都比之前暴躁了不止一点。
    他很害怕这通电话会让自己再次成为他暴躁的对象……
    可是霍楚沉从头到尾表情都是平静的,没说什么话,只“嗯”了两声,而后就把手机还给了他,什么都没吩咐。
    维托一头雾水地出去了。
    只是前脚刚迈出会议室,霍楚沉后脚就跟了出来。动作快到维托都怀疑,他是不是直接推掉了这次会议。
    然而等车真的到了公寓楼下,霍楚沉又不知想到什么,一脸阴沉地在车里坐了足足半小时,才摁开了电梯的门。
    卧室里,荆夏也沉默地坐在床头。一只手放在白晃的灯下,手腕处肿了一片。
    贝斯左右摁了摁,手法并不轻。
    荆夏痛得皱眉,咬着牙把脸转向一边,门口那个高大的身影突然撞入视线。
    这是这么多天里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四目相对,气氛依旧结郁。
    还是荆夏先开口唤了句,“霍先生。”
    霍楚沉没应她,目光扫过受伤的手腕,落在她细汗密布的额头。
    贝斯倒是反应比他大,转身手下就没了轻重,痛得荆夏又“嘶”了一声。
    “从窗户上摔下去的,”贝斯表情玩味,半笑着补充道:“荆小姐拽着床单,打算从这里跳到下面的平台去,床单绑得不够紧,摔了。”
    说完他又扭头看了眼荆夏,眼皮半掀地道:“还好只是软组织挫伤,不严重。”
    荆夏移开目光,轻轻“嗯”了一声。
    贝斯给她包扎了手,给了点活血化瘀的药之后,就离开了。路过霍楚沉身边,贝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哀哀地叹出口气。
    房间里安静下来,荆夏关掉床头柜上的台灯,从仅剩的昏暗里,抬头看向霍楚沉。
    然而他整个人陷在对面的沙发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落到她身上的眼神也是晦暗不明的。
    虽然等了一个多小时,但霍楚沉的出现,至少说明她的第一步试探走对了。
    有这个作底,原本忐忑的心稍微镇定下来,荆夏干脆开口,单刀直入地问到,“霍先生打算还要关我多久?”
    对面的人一怔,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
    暖色的灯和冷色的月交织缠绕,落在他深邃的眉眼上,显出几分格外的阴郁。
    他并没有回答荆夏的问题,而是起身朝她走了过来。
    背后是深夜的月,他的影子投下来,落到荆夏身上,将她完全笼罩,窒息的压迫感随之而来。
    四目相对,男人面色冷静,只一字一句地把问题抛回给她道:“那荆小姐不如先回答我,为什么要留下来?”
    “这不是霍先生想要的么?”
    霍楚沉还没反应过来,一抹温软的触感就擦着他的身体蔓延开来。
    荆夏缓慢地站起来,只被睡袍覆盖着的柔软,堪堪贴上他绷紧的小腹。那种熟悉的本能逐渐苏醒,霍楚沉的呼吸立刻重了几分。
    一只熟悉而冰凉的手,落上了荆夏的腰。
    霍楚沉将她带得离自己更近,胸膛相贴,仿佛隔着衣料都能感觉到彼此的怦然。
    那双黑眸近在咫尺,定定地看她,倏然泛起一点森冷的寒意。
    “荆夏,”霍楚沉声音沉冷,怒极反笑。
    他其实很少这样全须全尾地叫她的名字,如果这么做,那通常说明,他是动真怒了。
    “你觉得我缺女人吗?”
    控着她的手加重了力道,荆夏被掐得轻嘶一声。
    手受了伤,没有力气也不能反抗,她只能靠在他怀里,任他动作。
    不过她这副乖顺的样子也确实取悦了霍楚沉,他俯身过去,另一手抚上她略微苍白的侧颊,拇指在翕合的唇瓣上来回轻抚,好像下一秒就要吻上来。
    “我再问你一次,”男人声音低沉,“为什么留下来?”
    “你太贪心了,霍先生。”
    手上动作一顿,荆夏的回答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霍楚沉怔然,一时周遭消匿无形,只剩他指尖下面女人颈间的脉动,和眼前这张倔强的脸。
    “霍先生想要我的人,我想留下来,我本来觉得这场交易很公平。可霍先生现在又想知道为什么……”
    荆夏顿了顿,抬头看向他略微失神的眼,继续道:“既然要交底,那霍先生介不介意告诉我,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手藏起来?”
    话语带刀。
    两人对弈的第一招,她就毫不犹豫地捅进了要害。
    手起刀落、狠辣决绝。
    “荆夏,”他唤她,细细摩挲着她的脖子,俯在她耳边柔声道:“别试探我。”
    “想告诉你的事,我会告诉你。但只能是我告诉你,不是你逼我,懂吗?”
    男人的声音沉郁,像一把优雅的大提琴。温热的气息撩动耳发,骚的人心尖都在发痒。
    “我是不是太纵着你,对你太好了?”他问,“所以你才敢自伤,来套我的话。”
    荆夏悚然,背脊很快便凉了一片。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看破了自己的把戏。
    大掌从她腰上滑开,霍楚沉直起身淡淡地道:“既然你这么爱自作主张,那就去楼下学学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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