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沁笑道:“你呢,还是在东宫多留一阵子,到天黑再回来。但我早上陪你到宫门口,晚上也去宫门口等你出来。咱们可以在车上说说话,回来的路上若有心情还可以找个地方吃吃宵夜什么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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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烤全羊
包子里的羊肉一吃就新鲜而且很嫩,肉还是半肥半瘦的,蒸过后油脂的部分化了一半,和佐料糅在一起,变成鲜香的汁,在咬下去的瞬间淌满唇舌。
楚沁只听挂在她肩头的裴砚深深地吸了口气, 继而便觉后背被他用力一抱。他的口气依旧恹恹的,但变得有了些力气:“……不必了,你睡你的。”
“我回来也能睡。”她说。
这是实话。内宅的事务虽也不少, 但她熟能生巧, 做起来总是很快。这样一来,她就每日都有了不少空闲时间, 想睡觉什么时候不能睡?
裴砚一叹,总算不再她身上挂着了。他离开她的肩头坐正了身子, 笑了笑:“没关系, 我只是抱怨几句, 你就当听个热闹好了。”
他知道她的提议是认真的,可他不想让她跟着早起也是认真的。他自问还没那么不堪一击, 十几年都这么熬过来了, 哪至于为了这么点事,就连进出宫都要妻子陪着?
可楚沁也是认真的。
她看裴砚推辞就不再劝,但次日裴砚起床的时候, 她就跟着起了。
裴砚见她坐起身便扭头看她:“你干什么?”
“我陪你去。”楚沁不假思索地起身, 裴砚蹙眉:“不用。”
“我愿意, 你别管我。”她说得干脆,裴砚本还想劝,到被这几个字堵住了,扯了扯嘴角, “凶什么凶。”
“嘁。”楚沁也撇嘴。夫妻两个不再说话,各自去忙着梳洗, 然后又抓紧时间简单用了些早膳, 就结伴出门。
他们出门时还不到六点, 街上都没什么人, 偶尔看见个马车,十之八.九便是赶进宫去上朝的。
裴砚坐在车上打了个哈欠,身子往楚沁那边一歪,又往她身上挂。
他各自比她高一头还多,原在发呆的楚沁只觉一道阴影笼罩过来,下意识地躲了下,却还是没躲开,哑了哑:“你干什么……”
“困。”裴砚伏在她肩上闭着眼,“睡会儿。”
楚沁身子挺得笔直:“那你好好睡呀!”
他笑:“你不在我睡不着。”
“瞎说。”楚沁皱眉,“从前我不在的时候呢?”
他没脸没皮地又笑了声:“这不是你在了吗?”
“……”楚沁没话说了。这人一旦不要脸吧……别人还真就那拿他没什么办法!
楚沁心里默默认输,随他这么抱着了。他便就真这样抱了她一路,当中似乎也真的小睡了一觉,约莫六点半的时候马车停下了,楚沁揭开车窗的帘子瞧了眼,被他抵着的肩膀动了动:“到啦。”
“哦。”裴砚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便起身下车,她本还想下车送他,却被他挡了。
他边大步流星地下车边跟她说:“快回去睡觉,晚上别来了。”
“哦。”楚沁不多坚持,安然坐在目送他下车,就命车夫回府。
至于晚上,她自然还是会来的。他被她哄好后再显得风轻云淡,昨天的难过也是真的,不然他就不会喝那么多酒。在这样的时候,她当然要好好哄哄他,他所需要的也无非就是那么一点点在意。
楚沁自顾想着,又生出些许心疼,坐在车中重重一叹。
宫门口,裴砚驻足凝视马车远去,一抹笑意在唇边漫开。霍栖正好也刚到,一下马车就瞧见他这副样子,见鬼似的打量他:“怎么,新买的马还是新得的车?”
裴砚笑了声:“都不是。”说罢终于收回目光,与霍栖一并踏进宫门,往东宫去。
之后近一个月的日子都是这样过的,楚沁陪着裴砚一起往返皇宫,连带着将京中卖宵夜的饭馆都吃了不少。弹指间已至月末,到了裴烨与谢氏的正日子,裴砚心里难受也差不都过去了,二人便还是回了趟家,好好地去喝了喜酒。
不过这“喝喜酒”也就止步于“喝喜酒”了,楚沁和裴砚晌午时回了定国公府,送了贺礼说了吉利话,傍晚宴席一散便打道回府,行程与旁的宾客别无二致,在府里一刻都没多留。
但定国公府的热闹其实直至天黑再散,因为这场婚礼本称得上万众瞩目,单是新郎与新妇的门楣就已足够耀眼。
是以终于歇下来时,连胡大娘子都已累得有些头晕。崔嬷嬷搀扶着她回正院,她脸上还挂着遮掩不住的笑容,边走边吩咐崔嬷嬷:“记得去德园传个话,告诉老四媳妇,明日睡足了再过来敬茶便是,今日她也辛苦了。”
崔嬷嬷忍不住地抬眼看了她一眼,因为她这话虽说得客气,但竟然毫无客套,是实实在在地想让新儿媳睡足。
但在从前,胡大娘子可是很会给儿媳们立威的。就连同样是亲儿媳的苗氏也没得过这样的关照,敬茶那日不得不起了个大早,还跪在她面前被训了好一会儿的话。
如今她这般,原因无非两个,一则是谢氏背后的娘家让她不得不给几分面子,二则也是真对这门亲事满意到了极致——想想也是,有了这门亲事,胡大娘子就和当今皇后攀上了亲,哪还能有不满意的呢?
这份喜气一直持续到胡大娘子步入正院,待她再走进卧房,气氛一下就冷了。
定国公裴康谊坐在茶榻上,好像正琢磨什么事,脸上没什么情绪。胡大娘子不由怔了怔,残存的笑意却还挂着,边走过去边道:“怎么了?大喜的日子,何故苦着张脸?”
裴康谊这才意识到她进来了,抬了抬头,无声一喟:“你今日,可见到老三了?”
胡大娘子一愣,遂道:“见到了,不是夫妻两个一起来的?”
不止来了,好似还备了厚礼。胡大娘子当时忙着,也没顾上细问,只是觉得礼数好歹是过得去的。
裴康谊沉了沉:“除了入席时过来跟我见了个礼,这小子一句话都没再跟我说。真是……唉……”他一声长叹,满是郁气。胡大娘子心里的不快一划而过,但很快稳住了,做出了一贯大度的模样:“他如今在太子跟前当差,要应付的事多着呢。今日宾客又那么多,四处敬一敬酒,一下午也就过去了,你还跟他计较这些?若想见他,改日叫他回来住两日便是。”
裴康谊眼帘微抬:“我回来这些日子,也不见他们夫妻回来问个安。”
胡大娘子对答如流:“我打听过了,实在是三郎近来忙得不行,据说每日都是入夜才得以回家歇息、天不亮就又赶着进宫去。”说着语中一顿,“好了,你难得回来一趟,别生这闲气了。早些睡吧,明日儿媳妇还要过来敬茶呢。”
裴康谊闻言只能作罢,摇着头又长吁短叹一番便去沐浴就寝了。
胡大娘子看着他,心中多少有点怨气。这人,年轻时沾花惹草,妾室、外室都有过,还动了与她最亲近的陪嫁侍婢。如今有了点岁数,比不得年轻时精力旺盛了,不再往返于脂粉之间,倒转头就到外头云游逍遥了去了,把一府的妾室、孩子都丢给了他。
偏他的孩子又那么多,单说男孩,如今成婚了四个,后头也还有三个年纪小的。女孩们的婚事筹备起来就更麻烦,从选夫婿到备嫁妆,哪个不是她一力支撑?
现下难得回来一趟,他还有脸抱怨老三不来见他!
——胡大娘子这么多年里,第一次看裴砚比看裴康谊顺眼。
往后一眨眼又过了小半个月,大婚的喜气渐渐散去,谢氏对定国公府也慢慢熟悉了。
在她出嫁之前,皇后专门将她叫到跟前叮嘱过。皇后说裴家门楣耀眼,让她万不能觉得自己和皇后沾亲就犯糊涂在裴家摆谱,得小心做人。
谢氏听了这话,只道嫁进定国公府的日子必定难过。不料这小半个月过去,她倒觉得挺自在的。
她的夫君排行第四,府里有什么事都有上头的兄嫂操持,不必她多费神;而且夫君还是嫡出,胡大娘子这个生母既有权又和气,谢氏有时甚至觉得在裴府比在自家还舒服。
如此一直到三月十三,信园的二嫂苗氏着人过来给她递了话,说后天会让厨房多备几道菜,让他们夫妻过去一起用。
家人之间一起用个膳本没什么,但大家的关系近到都住在一个府里,要一起用膳只需提前半个时辰去说一声也就得了,这么提前两天说,就说明是有正事。
谢氏反应很快,当即就问了传话的婢子:“二嫂嫂这是有喜事?”
那婢子十三四岁,很灵巧地笑道:“是我们公子有喜事——公子在励王跟前谋了个好差事,娘子说值得喝一杯。”
“哦……”谢氏怔了怔,继而也蕴起笑,“这着实是个喜事,告诉嫂嫂,就说我一定按时到。”
“诺。”婢子一福身,麻利地告了退。谢氏犹自坐在茶榻上,掂量轻重、思索是非,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四点。
裴烨还在定国公府的学塾读书,大多是四点前后回德园,回来就先到德园歇着。
二人新婚燕尔,谢氏出身名门,性子又温柔,裴烨跟她挺处得来。她也喜欢裴烨,在这个时候多半会提前一刻坐到院子里去,边读书边等他。
但今日,谢氏因为想事没顾上。裴烨兴冲冲地进了正院却见院子里没人,不由愣了愣,又继续往里走,拐进卧房就见妻子坐在茶榻上发呆。
“怎么了?”他走上前,伸手在谢氏面前一晃。谢氏顿时回神,抬眸看到裴烨正端起她喝了两口的茶水喝茶。
她忙吩咐侍婢:“快去沏盏新的来。”
侍婢领命而去,裴烨一哂:“没事,我润润喉。”接着就在她身边坐下,打量着她,含笑道,“今天你没出去等我。”
他这话里没有责备,倒听着像在耍赖。谢氏纤瘦的身子做得笔直,明眸觑他一眼,正了色:“我跟你说个事。”
裴烨见她突然认真,莫名有点紧张,赶紧将笑意收了,也坐直:“你说。”
谢氏抿唇:“二哥在励王跟前谋了个差事,你知道吗?”
“我知道啊。”裴烨理所当然地点头,“今日刚去学塾就听二哥说了,据说是在工部帮忙。六部可不好进呢,二哥可高兴了!”
他说这话时大有点替二哥高兴的意味,谢氏被他的反应弄得欲言又止,只得无奈地看着他,眼中端是一句:你是不是傻?
“……怎么了?”裴烨很快就被她看慌了。
谢氏一叹:“三哥先去了东宫,如今二哥又去励王那儿。关于励王的那些传言我都知道,你也该听过一些,你说二哥是不是成心跟三哥叫板?”
裴烨一愣,哑了哑,茫然摇头:“不会吧……就算三哥先去了东宫,二哥自己谋个差事也正常。你看,现下我母亲虽是嫡母,但大哥乃是原配所出,那是正经的嫡长子。这爵位日后只能是他的,兄弟们当然要自己谋个出路。”
这理倒也说得通。谢氏沉了沉,又道:“那我换个问法——若太子与励王间当真不对付,那你二哥三哥各事其主,来日见了面,是当兄弟还是当敌人?你是二哥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见了三哥,是当兄弟还是当敌人?”
“我……”裴烨一下子被问懵了。
谢氏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你想跟三哥为敌吗?”
“……我自然不想啊!”裴烨这回答得倒很快。
三哥生母的那些旧事他知道一些,母亲不喜欢三哥他也清楚。可一直以来,三哥待他都还说得过去,他这人也没什么争强好胜的心,只觉得兄弟和睦很要紧,没必要闹得家宅不宁。
谢氏的神情愈发沉肃:“我告诉你,二哥要去投励王的门,咱是不能拦、也拦不住的,那日后跟三哥的关系怎么处,你自己得想清楚。若你对这事坐视不理,其实也行,只是日后咱就得少跟三哥三嫂走动,免得尴尬。但若你想维系好兄弟关系,可就不能装傻,高低得把人情做到了,让三哥念你的好。”
裴烨听到这儿有点懂了,但又没完全懂:“什么意思?”
谢氏垂眸:“这是个大事,但你我住在府里都刚知道,你说三哥三嫂知不知道?”
“那肯定不……”裴烨恍然大悟,一拍大腿便站起身往外走,“你好好用膳,我这就去!”
谢氏看他这样着急忙慌,不禁想笑,但也没有拦他。因为京里的消息总是传得极快的,他若不今日赶着去,明天三哥大概自己就知道了,他这人情也就卖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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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数里外的宅院里,楚沁难得又等到了裴砚休息的时候。两个人一起睡了大半天,午后起床先简单吃了点东西,然后就告诉膳房:今晚做烤全羊。
近来天气越发暖了,再热一些吃羊就燥了。偏在这个时候,小章说膳房新买了几头小羊羔,都是三个月大,是肉质最鲜美的时候。
这话说得楚沁一下就馋了,三月羊的美味真是吃过的才会懂。而且烤羊也不算川菜,羊肉反倒是京里吃得多,裴砚一听也跟着流了口水,当即就说:“等我歇息咱们就吃。”
所以五点不到,夫妻两个就在膳桌边正襟危坐着等羊了。
六点出头的时候,烤全羊端了上来。羊已去了头尾,从腹部纵劈开,平着烤,烤熟之后肉最厚实的地方也就大概一两寸厚,调料尽能烤入味,每一缕肉都很好吃。
平日都在膳房忙着做菜的小章亲自来了,说这烤羊用的是他们祖传秘方,立在桌边给他们讲怎么吃:“公子您看,这个羊皮都烤得半透了,趁热吃是脆的,凉了就不好吃了。”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毫不矜持地上手撕羊皮。入口一嚼果然酥脆,而且满口飘向。
小章跟着又道:“脊骨两侧的这两条肉也是最细嫩好吃的,娘子您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