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高兴也是有不同的。
肚子里忽然要有了人,还是李哲的种,梁明觉得自己的肚皮像是一块地,等过完怀胎十月,就要生出个胖娃娃。有点点感伤,但也兴奋,罢了,事情已经进行到这一步,她终于也要当妈妈了。
而李哲的高兴是更加纯粹热烈的,和梁明有了爱的结晶,早就立定当好丈夫好爸爸的计划,第一次有了实质性进展。
“明早我们一起去医院,听医生怎么讲”
“好”
听说怀孕前三个月都不能同房,尽管嘴上说不想跟他结婚,但梁明心里还是隐隐担心他出去找女人。
算了,这事也不是能防得住的,她也奈何不了他,实在不行,就当没他这个人。不在乎,自然也不会伤心。
小时候,家里出轨的大人,总是会在外貌上显现出悲伤。梁明不是外貌协会的,但要是变成满脸雀斑又丧又颓的臃肿妇人,未免有点脱离她对自己的预期。
出来散步,附近街区整洁有序,红砖砌成的矮墙特意做成仿古样式,景色透露着一股富人独有的,花钱花时间也要维持好情调的奢华精致感。
一株不知名的花从洋房院墙外伸出,李哲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说,
“明明”
他拉起她的手,幽暗中眼里有光在闪烁,
“跟你在一起结婚生孩子是我的愿望,以后我会好好待你,只爱你一人,你也要只喜欢我一个”
梁明低着头不说话,她没信心不爱上他,却因此而更加担心受怕。
“李哲”
“上海有那么多漂亮的女人”
“你为什么喜欢我”?
李哲复又恢复原先的步调,脸上洋溢着轻松欢快的微笑,这与他平日里不一样,是发自内心的笑。
“难道你不漂亮吗”?
她没说话
“那晚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喜欢得不行”
“从没见过像你一样的人”
“后来没几天说要走”
“我出差刚回到上海,急的差点要去你家直接找你”
可是后来,他不也为了秦臻狠心跟她说了分手。
梁明知道,她是喜欢他的。只是这份喜欢,被万无一失地防备着,像是锅炉上即将喷沸的水,害怕一溢出来,就浇灭掉底下的炉火。
“女人怀了孕都会变丑的”
她前言不搭后语,暗戳戳地抒发怒气,
“你长这样,再变丑能丑到哪去”?
李哲美滋滋地散着步,根本不知道梁明战战兢兢在想什么,
“明天产检稳定的话,我是不是能回去上班了”?
“你要回去”?
“不是,我白天去上班,晚上还回来”
“这还差不多”。
前段时间秦臻发酒疯,梁升斓在一旁看着。地上排列一堆红酒瓶,他心里冷笑,李哲怕不是正抱着那位叫梁明的姑娘,哪来管你在这发假疯。
最近桃花不错,左右逢迎,时代变了天,现在小孩子要么特别爱学习,要么不学习。
家里管不了的早早就吃来混社会,揣一颗想当网红的心,整日在社交平台上发无聊但自以为很有格调的照片。事实上还不是为了吸引心仪的异性。这里所谓心仪,大都跟感情无关,速食时代里,很多人往往蠢得连自己喜欢什么都搞不清楚。
更何况是连九年义务教育都没认真完成的小逼崽子。有时候玩个三两天就开始飘,各种作,无病呻吟,跟一群小姐妹,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看着人家自己也要,浪漫却不好吃的烛光晚餐,还要他开豪车去住处接她(并配合拍视频),买包配货精明得眼睛滴溜溜转,全然没有之前那副要死要活的样。大概人的青春,就是在庸俗腐化中被磨灭,然后剩下一肚子穷酸算计的破败泼辣劲。
“你他妈装什么清高”!
孙园力刚一进门,就被梁升斓拽进来,一巴掌扇到地上躺着发懵。
妈妈让她下班顺路过来取何秀兰母子的承诺书。
淡黄色油润的大理石瓷砖冰凉,亿万年前形成的裂缝沧桑优美,奇怪的是,此刻她竟然还有心情欣赏这些。
“你妈跟没跟你说”?
说什么,并不重要。孙园力抬眸瞪了梁升斓一眼,知道自己是被卖了。
“他们收了李哲两千万”
一瞬间,她眼里的倔强怒火熄灭了,褐色的眼珠往下,慌张无措地,几乎要掉到地下。
看来并不知道。
“为了两千万,欺负人家一个外地的”
梁升斓复又站起来,斜睨看她,眼神像是把冷冰的刀,语气倨傲,
“不过”
“你爸也确实,没有拒绝的空间”
陡然间,孙园力体面的世界天翻地覆,曾以为一些必要的坚持,包括对物质寒酸的容忍。这些不堪一击的优雅幻想,和她的衣服一起,被梁升斓一件一件剥光,踩在脚底下践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