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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步和欲站起身,奈何身后两人死死地按住他,让他没办法动弹,他怒道,“大狼主有乌神庇佑,是我们草原的狼王!岂会害怕你们东陵!”
    许安归冷笑:“什么时候自称是草原之狼的乌族也开始逞口舌之快了?只要你们大狼主敢进我岩州城,我就定会让他后悔来这一遭!放人!”
    压着步和的人相互看了一眼,看见站在许安归身后的陈平挥了挥手,是示意他们放人,这才松了手,后退一步。
    步和得了自由,立即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向后退去。东陵军队让出道,众人火把把周围照的黄亮,人墙尽头,有一匹马在低头吃草。
    步和见东陵人确实要放他,便快跑两步,翻身上马,望着许安归,吼道:“你!报上名来!”
    “东陵六皇子,许安归。”许安归缓声而出。
    步和明显听过这个名字,身子一震,马儿不安地刨着蹄子。步和向着许安归行了一个东陵礼,用东陵话抱拳道:“久仰大名,后会有期!”然后甩鞭骑马离去。
    许安归扫了一眼被尽数俘虏的乌族先遣部队,朗声道:“回营!”
    今夜没有月光,黑暗中,一串火光是四野唯一的亮。
    许安归一行人在方才的恶战里几乎耗尽了体力,这会连骑马奔袭的力气都没有。陈平只看他们身上的伤口与满身鲜血,就知道方才在杨树林里是多么的凶险。
    陈平着人收拾了战场,他们六个人,杀敌一百七十五人,让东陵储备军俘虏了二百八十人以及四百多匹北境战马。
    陈松一脸不高兴地骑着马,跟在陈平身后。陈平回眸知道他在想什么,稍微放慢的马速,一巴掌拍在他的腰上:“别不高兴了,殿下是怕你有什么闪失。”
    “多一个人,不是多一份力量?”陈松鼓着嘴,“若我在,也能护着季公子周全。”
    “殿下出营是试探,他并不知道储备军营里真的有细作。”陈平抬眸看向在前方慢行的许安归,在出营之前,他交给了他一个任务,那就是让他派人盯着军营里的人,看看有没有人尾随他们进了岩州城,向外放消息。
    果不其然,许安归他们坐在马车上在岩州城里瞎逛的时候,军营里真的有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消失,一路尾随着他们在城里乱逛,看着他们出城之后,才放了鹰隼。
    许安归太累了,他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这么凶险的战斗了。
    这件事决定的太突然,做得太冒险,让他自己都不禁后怕——他不知道陈平什么时候能带援兵来围堵这些人,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扛过乌族先遣部队一轮又一轮的进攻,更不知道在这么多人的攻击下,他能不能护得季凉周全。
    好在,陈平来得不算晚。
    “你拿开山弓,是为了引出军营里的细作?”季凉稍微想一想,就把连不起来的线给连了起来。
    他为什么执意要坐马车出城,为什么在追逐战中要亮出自己的开山弓,为什么明知道在杨树林里他们一定会被追上,还是要钻入杨树林里。
    季凉抓着许安归的被血浸透地衣袖,全是埋怨:“你为什么不跟我提前通个气,在大战当前做这么冒险的事情?!”
    第292章 生气 ◇
    ◎你再这样,不如我们一起死了干净。◎
    许安归低声道:“抱歉, 这事也是临时决定的。我没想到乌族的先遣部队已经有几百人到了岩州城外,以前在北境,他们的先遣部队都是十几个人, 我以为就算遇上了,凭我们的本事也可以全身而退。筹码不够大, 他们不会动手的。只有这个诱饵足够大, 我们才能抓到想抓的人。”
    “你拿着开山弓,让他通风报信的人知道你是谁。舍弃不了俘虏东陵皇子的这个诱饵, 随即钻入你的局。”季凉道,“坐马车出城,就是给细作足够长跟踪时间,好让陈平抓到人。一定要进入杨树林,是为了援兵来得时候,他们无处可逃, 只能困在杨树林里。你放了他们的领头人, 是想让大狼主知难而退……你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一场乌族的南下, 是大狼主统领的?!”
    许安归满身血腥味,他不碰季凉, 眼眸却把她浑身上下抚了个遍:“是。”
    “要是藏息阁鹰隼没有赢那场空战,断了他们的‘天眼’,你要如何困住他们?!”季凉被他这种大胆的、不顾后果的想法惊住了。
    “你想收复北境那么久了,不会没想出办法对付他们‘天眼’的。”许安归轻笑, “我信任你。”
    “你!”季凉锤了他一下, 许安归眉毛微微蹙起,笑意不减。
    季凉惊觉自己手上新鲜的血, 忙道:“你受伤了?”
    “皮外伤。”许安归拉下她的手, 把她手上的血蹭在马鬃上, “小伤。”
    季凉转过身去,不再看他,也不跟他说话。
    许安归没有力气,驱马就已经很勉强了,便没有再说什么。
    一行人回到军营,已经快接近子时。许安归把季凉从马上抱下来,让人打来水,各自回营帐洗净。
    许安归回到自己帐篷,外面换戍南戍北值守,他叫戍南戍北进来,帮他换衣服。
    戍南戍北不经常见许安归这副模样,他们帮他把衣服脱下来的时候,看见他身上又多了几处伤痕。有一处在肋骨,动一下就疼得他直咧嘴。
    戍南见状,道:“我去找月姑娘来!”
    “嘶!”许安归横了他一眼,“你是怕公子知道得不够清楚?”
    戍南睁大了眼睛:“殿下与公子一起睡的话,公子迟早都是要知道的,瞒不住啊?”
    “你!”许安归想打戍南,奈何手臂、胸口、后背都有伤,一动就浑身疼。
    “瞎说什么大实话。”戍北轻咳一声,踹了戍南一脚,低声道,“还不快去找月姑娘来?”
    许安归不想管他们了,因为他也觉得戍南说得有理。
    这么瞒着不是事,她迟早都会知道。
    戍南去季凉帐篷外,凌乐还没有换衣服守在外面,戍南走过去,抱拳道:“凌小公子,打扰了,殿下那边可能需要月姑娘走一趟。”
    凌乐光用看的就知道许安归身上挨了几刀,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戍北先打了一桶水,拿抹布把许安归身上血迹洗掉,伤口周围擦拭干净。戍南在外面道:“月姑娘来了。”
    戍北把许安归身子擦干净,帮他披上里衣。
    月卿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盘腿坐在床榻边:“过来坐。”
    许安归坐过去,把衣服退下来。月卿看了看,五处伤口不深,可是想要他不动的养伤,太难了。
    “我帮你缝合伤口。”月卿拿出麻药,敷在伤口周围,麻痹知觉。
    “多谢。”许安归笑着,“还是神医谷厉害,什么东西都有,苦都可以少受些”
    月卿拿针试了试,见许安归没有反应,就知道麻药起作用了,便开始缝合:“你把我们所有人当诱饵,最少应该知会我们一声,让我们有个准备。”
    许安归道:“没有时间慢慢筹划了,我必须尽快找到储备军营里的细作,不然我们后面的战局会非常难。”
    月卿颔首:“我虽然不知道你们行军打仗这一套,可据我所知,只要是她谋过的局,就没有落空的时候。这种事情上,你应该与她多商量。或许她早就有了逼出细作的办法。你也不用受这种皮肉之苦了。”
    “你是女子,可能不太懂。”许安归抬眸,“我们身为男子,也有自己的骄傲与尊严。我很感谢她站在我身后,替我坐镇后方,可我从未想过把战局全权交给她。”
    许安归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是东陵广阔无比的土地,那个东陵大帝花了毕生心血、征战多年才留下来的土地,他身为子孙后代,当然想依靠自己的力量把乌族驱逐出去。
    他想与她在一起,却不愿意让她为自己操心。
    若是可以,他想单打独斗,靠自己赢下这场先锋战!
    月卿不是男子,当然不懂许安归这么执着的理由是为了他身为男人的尊严,她只是觉得有人可以依靠不是一件幸福的事吗?总比一个人无依无靠得强。
    月卿伤口缝得极快,她在他身上缠了纱布,把了脉,留下药丸与药瓶,道:“我去看看其他人。”
    “有劳了。”许安归看着月卿出去,让戍北拿一套新的军服过来,艰难地穿上,就出了帐篷。
    他抬帘子,看见季凉坐在轮椅上,等着他出来。
    凌乐看见许安归微微颔首,许安归也回了礼,走向季凉:“用过饭了吗?”
    “我跟你一起去。”季凉没有回答他,只是转过轮椅,要跟他走。
    许安归无可奈何地跟上,走在她身边,想要解释:“今天的事……”
    “能抓到老鼠,都是好猫。”季凉淡然地回道。
    在她知道明州是细作为乌族打开城门的时候,心中就在想着岩州储备军营里有细作的可能性有多大。
    正如她一直忧虑的那样,为什么乌族会放弃更容易进攻的西线,转而攻向岩州城锁着的东线?经过长时间的思考,她与许安归几乎同时得出结论——乌族觉得东线更容易进攻,是因为在东线上他们有内应可以帮他们打赢这场战斗!
    乌族这次南下,拥兵十万。
    这跟以往他们的作战方针不太一样,他们从来都没有这般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更没有这样毫无损伤就越过了明州凉州两地。
    他们沿途没有掠夺,夺城之后,只是派兵驻守保证后方补给,便着急挥兵南下。这种着急,好像他们在赶时间。
    他们想要在岩州储备军还没有跟新来的主帅磨合好的时候就开战。
    既然有了这种推测,季凉与许安归就不会放任这件事不管,细作不抓出来,这场仗还没开始打就输了一半。
    那人可以在军营伙食里做手脚,可以向外运输军事情报,甚至可以向许都内部不和的那些人寻求援助,达成共识。
    无论哪个,都是东陵承受不起的后果。
    只是许安归抓到那只“老鼠”的筹码压得太大,他压上了自己、两位军师的性命,相当于要拱手送出岩州城一般,让乌族先遣部队无法保持清醒要跟他们厮杀到底。
    那只“老鼠”既然已经冒头,差点围捕了他们,她当然要许安归一起去看看那只“老鼠”什么来头!
    夜已经深了,方才乌云遮蔽的月探出了半个头,月光银银落在校场之上,凌乐推着季凉与许安归并肩而行。
    季凉难得神色凝重,许安归从被围堵开始脸上的神情就没有松懈过。季凉从衣袖里,拿出一包油纸,递给许安归:“吃点甜的东西,补充体力。”
    许安归一愣,眉宇之间的戾气瞬间散去了不少,他接过来,打开油纸,看见里面包的是糖块。他不喜欢吃糖,可他从中午吃过一顿饭之后,就再没有机会进食,在战场上,有机会吃东西,他还是愿意多吃点。更何况是糖这种在军营里难得的东西。
    他拿出一块放在嘴里,顺手把油纸递给了凌乐。凌乐体力也是消耗极大,便也不推辞,伸手拿了一块,把剩下的推还给许安归。
    许安归知道凌乐的意思,把油纸包好,递给跟在身后的戍南,让他收好。
    岩州储备军营里并没有专门关押俘虏的地方,若不是北境失守,这里根本就不会有人来攻,陈平把这些乌族的俘虏全部关在了校场边的值房里,派了军医去给他们疗伤。而抓的那个细作,则是被单独关押在一间房间里。
    陈松早早就到值房区等着季凉与许安归,看见他们俩来,便带他们进了屋。
    许安归进去才看见今晨跟他在大厅比武的严林被蒙着双眼,嘴里咬着布条,人被麻布整块捆了三圈,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凌乐推着季凉进去,许安归看着这人,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难怪乌族敢走东线,要过岩州城,这个细作在岩州城储备军营里已经混到了总教头的位置,岩州节度使孙成又是那般昏庸,恐怕现在岩州储备军营里已经有不少乌族的细作了。这八年,乌族看似小打小闹,实则已经有了自己的南下思路。他们没有选择跟东陵军队硬碰硬,而是选择这种方式,让东陵军队从内部瓦解。
    八年前朝东门事件,是一个极坏的影响,军门后裔们难保不会对东陵心生怨怼,在暗中帮助乌族推尽毁灭东陵计划。
    严林……这个人……
    季凉若有所思,愣神的时候,许安归已经走过去解开了严林的眼睛上的布,严林看见许安归与季凉一起站在这里,虽然不能说话,但是眼眸里全是憎恶。
    陈平立即递上军籍,许安归翻阅着严林的履历。
    严林,北境明州人,三十二岁。十七岁的时候在北境明州城招兵入伍,在每次与乌族战役中,他的军评都是优异,杀敌数最多。二十岁的时候是当了北境军四十五小队队长,在二十三岁的时候当了第五营长。二十五岁的时候身负重伤,养伤的时候,申请调任岩州储备军校场当教头。他在这里一待就是七年,一开始担任新兵教头,三年前升为总教头。每年兵部考评,孙成给他打的都是优。
    有意思。
    许安归看着严林这番豪华的军籍履历,忍不住露出赞许之色。北境的每一场战役都是军评都是优秀,升迁之路平步青云。即便不在北境军,来岩州储备军营,也是官路亨通。
    更有意思的是,孙成这种人跟严林相处,能满意到每年都给他优,想必他跟孙成的关系处得不错。
    这一切都说明,这个人,不仅带兵打仗的本事,还有谄媚献上的本事。
    既能做实事,又能把上司哄得开心。
    这样一个能力强的人,为什么会倒向乌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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