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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安归没有着急问话,只是饶有兴趣地审视着严林这个人。许安归不认为严林是一个贪财的人,他这种人,只要在兵部爬得够高,什么荣华富贵都会有的。东陵远比乌族要富庶的多,一定不是物质上的东西让严林这样的人屈服于乌族。
    不是物质上的东西,那便是乌族给了他什么,他一个人做不到的承诺?
    许安归睨了他半晌,对陈平道:“这人看起来骨头极硬,不吃点苦头,恐怕不会说话。你们先上刑,不要叫他死了。你亲自在这里盯着,他的事情……对外不要泄露半个字,不要让他的同伙有机可乘。”
    陈平抱拳:“是。”
    许安归出门的时候,就把手上严林的军籍递给了季凉,让她看。
    季凉坐在轮椅上仔细地看了一遍,凌乐已经把她推回到军帐里。她拿着严林的军籍若有所思的坐在团锦之中,许安归跟了过去,低声问道:“你有什么看法?”
    “这人所图的,恐怕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季凉看着这种豪华履历也是忍不住扼腕叹息,“你想让藏息阁查严林的事?”
    “可以笃定地说,这人在七年前,是憎恨乌族的。不然他的战事军评不会那么高。”许安归指着军籍上他受伤之后的履历,“从这一块开始,他所作所为都是有目的的。你记不记得,我们刚到校场的时候,我与他交手?他行动迅速,反应灵敏,身上没有一处是有伤的感觉,所以这一块,他受伤的事情,是捏造的。为的就是调任到岩州储备军营里来。”
    “你是说,七年前他才被乌族策反,成为内应的?”季凉眯起眼睛,“似乎,是这么回事。”
    许安归看向季凉:“他会不会跟八年前的朝东门事件有关系?”
    “不好说,”季凉抿着嘴,“这事,要查了之后才知道。”
    “现在已经过了子时,明天我们去见他之前,藏息阁能查到吗?”许安归垂下眼眸,“这人是个将才,就这么丢了……太可惜了。”
    季凉提笔给岩州的藏息阁写信,下了几笔之后,忽然想到什么,她抬起头,望着前方,目光没有焦点。
    “怎么了?”许安归问道。
    “你说,黑市的消息会不会比藏息阁更多?”季凉侧目看向许安归。
    许安归让季凉这句话给问住了,许景挚这些年一直经营黑市他知道,可许景挚的消息网到底有多大,他还真的没问过。
    季凉看他愣神,就知道他对许景挚知之甚少。
    “我顺便给黑市写一封信?让他们帮忙查一查?”季凉小心翼翼地问许安归。
    许安归低头看着她有些紧张的模样笑开了:“皇叔把黑市的牌子给你,就是想让你用。你想用便用,不用问我。”
    季凉靠向许安归,跨过他腿,跪在他对面,双手扶着他的肩膀,低头凝着他:“当真一点都不吃醋?”
    许安归搂着她的腰,抬头在她下巴上吻了吻,瞬间眼眸中的雾气就带红了他的眼角:“任何一个男子多看你一眼,我都要嫉妒死了。更何况是救过你性命的人。”
    “既然嫉妒,为什么还要把牌子给我?”季凉问。
    “我哪有那么小气,”许安归摸向季凉的脸,“我知道你喜欢我就好了,皇叔哪有我好看。”
    “没羞没臊!”季凉见他手不老实,连忙推着他,“都这么晚了,还不睡?”
    “睡!一起睡。”说罢许安归便把季凉搂着,往锦团里带,好在这床榻铺的软实,倒下去也不搁着。
    季凉从团被里伸出手,要爬起来:“别闹,信还没写完呢!”
    许安归又把她带着坐起来,搂着她,把头放在她耳边:“那你快写,写完了,休息。我好累……”
    季凉侧目看着他的侧脸,问道:“受了几处伤?”
    许安归闭着眼睛,嗯了一声,像是已经在神游。
    季凉知道他没睡,就是不想说,让她平白无故地担心。想起刚才惊魂追击,他以一敌百的杀戮之气,让人胆寒。哪里像是现在偎依在她身后撒娇的人?
    “你先去睡吧?”季凉靠在他的怀里,“我要写两份信呢,有点长。”
    “不,我要抱着你。”许安归把头埋在她的脖颈里,闻着她身上宁神的香气,“多抱一会是一会,战场上的事,谁说得准?”
    季凉知道他是怕自己哪天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这样胆小的许安归,只是因为有了她才心存畏惧。
    他这样的温存只是给她的,不禁让季凉心中一动。
    季凉不再管他,只是低着头去写信。一刻钟功夫,她把两封信写好,唤凌乐进来,让他送出去。
    凌乐进来,看见许安归抱着季凉,趴在她身上睡着,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她把手放在许安归揽在她肚子上的手,低声道:“好好睡。”
    许安归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把她一起拉入锦团里,扬手便扯过来一片薄被,把两人都盖上了。她就那么侧卧着,任由许安归从后面抱着她,她的背贴着他的身子,他的手一直搭在她的肚子上。
    季凉摸着他的的手与自己的肚子,轻声问道:“若是有孩子,你想要男还是女?”
    许安归闭着眼睛,把她搂得更紧了,温热的鼻息抵在她的脖颈处,亲昵答着:“都好……我都喜欢。最好是女儿,与她与我们,都安全。”
    季凉闭上眼睛,转身抱着许安归,在心里道,对不起。
    寅时上操的时间,许安归习惯性地醒了,他动了动身子,季凉抱着他,让他无法动弹。昨夜她也睡得很晚,许安归想让她再睡会,上操的鼓声响起,都没有把季凉吵醒,他便也没有起身,而是又抱着她继续睡到了巳时。
    季凉动了动胳膊,发觉有人握着她的手,她睁开眼,看见许安归还在她身旁躺着。她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戳了戳他的脸:“没去上早操?”
    许安归没睁眼,拉下她的手:“受伤了,不想动。”
    季凉还没看到他伤的地方,伸手要去解他的衣服,他连忙张开眼睛,护住衣服:“哪有这样,一大早就脱人衣服?”
    季凉睁大了眼睛:“让我看看你的伤。”
    许安归见她有些愠怒,连忙坐了起来:“我自己脱。”
    季凉也坐了起来,盯着他不放。
    许安归解开自己的上衣,缓缓地退下里衣,季凉看他几乎半个身子都缠了绷带,当即就气得要呵斥他。
    许安归立即抱住她,哄道:“都是小伤,月卿看过了。那几个伤口离得特别近,这才缠了半个身子,真的没事,不信一会月卿来给你送药,你问问她!”
    “你!”季凉想推开他,又怕碰到他的伤口,只能照着他没受伤的肩膀,一口咬下去。
    许安归没想到她是真咬,疼得直咧嘴也不敢出声。
    季凉心疼他,咬出了一圈牙印这才松了口:“你再这样不顾后果,你去哪我就去哪!既然这么不想活,不如一起死了干净!”
    “哎!”许安归蹙眉,“这是战场!每天都要死人的,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那你倒是做点让我省心的事啊?!干嘛那么着急,等我想想办法不行吗?”季凉气他沉不住气,更气他想要把她撇开,自己去打这场仗!
    许安归看她这么生气,忍不住笑了:“原来你昨天那么冷静,都是装的?”
    “还笑?!”季凉毫不留情地给了他肩膀一拳。
    “错了,我错了!”许安归抓住她的手,“别打,别挣扎,我身上有伤呢。”
    这种时候,他总是有本事让她气不起来。
    作者有话说:
    许安归:说得好,赏你去跑五十圈。
    戍南:。。。。。。
    第293章 议事 ◇
    ◎军功这东西,有命挣没命花才是莫大的讽刺。◎
    月卿在外面不耐烦地问道:“你俩到底起不起?”
    季凉连忙穿衣服, 回道:“起!你进来吧!”
    凌乐帮月卿把帐帘撩起来,月卿手上端着两碗药。季凉已经穿好衣服,坐在书桌前, 许安归则是刚刚把里衣穿好。
    月卿把药放在桌上,没好气地说道:“左边那碗是你的, 右边那碗是他的。”然后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小瓷瓶, 放在桌上,“金疮药。自己涂。”
    转身就撩开帘子出去了。
    也怪不得月卿生气, 平白无故多了几个伤员,甚至差点让她跟凌乐在乌族的追杀中落险。现在月卿看见许安归脸色更难看了。
    许安归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端起药碗跟季凉一起碰了个碗,一起仰头喝下。
    两人在账内用完早膳,黑市那边先来了消息。凌乐带着前来汇报的岩州城黑市管事到帐内回事。
    许安归盘腿坐在书桌边,看着昨日带季凉出去跑马重新绘制的地图,季凉则是坐在锦团软塌之上, 等着人来。
    凌乐撩起帘子, 请外面人进来。
    来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男子, 一身黑色束衣,在衣襟、衣角、束手、束脚、腰带、鞋沿地方有暗红色的镶边, 这大约是黑市的衣服,辨识度很高。
    “见过安王殿下、季公子,”来人欠身,道, “我是黑市大管事, 毕公。”
    许安归点头示意。
    “毕管事,”季凉抱拳, “腿脚不便, 请见谅。”
    “公子不必这么客气, ”毕公道,“岩州的事情,主子跟我交代过了,让我放下手上其他事,暂住岩州,全力协助公子。这是公子想要的消息。”
    毕公把一本小册子,递上来,放在矮桌上。
    季凉拿起,道:“毕管事先坐。”
    毕公抱拳,盘腿坐在垫子上,等季凉问话。
    季凉拿起册子,翻看着,越看眉宇蹙得越紧。许安归见她愁眉不展,大概猜出来一些。季凉看完把册子递给许安归:“果然是我们最不愿意看到的那种猜想。”
    “朝东门的军门之后?”许安归接过册子,望着季凉。
    季凉点点头。
    许安归打开册子,只见册子上写着:严林原名,林严城,是东陵名将林茂之子。
    林家是东陵开国元勋,宗祠供奉在大相国寺。八年前朝东门事件爆发,林茂在朝东门被乱兵砍死,林家满门英烈全部死在后来肃清中。
    严林是林茂在外私生子,为了避嫌,在他进军营之前给他改了母姓。
    林茂把严林放在北境军营中磨练,严林为了让他的母亲的灵位能进大相国寺的林家祠堂,在战场上骁勇善战,立下赫赫战功。
    所以才有了之前许安归与季凉看过的军籍履历。
    季凉颔首,以手抵着下颚,问道:“严林还有什么亲人在世吗?”
    毕公回答:“回公子的话,严林的母亲在他去军营之前已经被林将军接到了许都,只是因为林夫人的反对,才没有接进府里,养在别院。朝东门之后,林家灭门,严林的母亲也不知所踪了,我们猜测是死了,因为这些年严林并没有接触他的母亲。”
    季凉蹙眉:“无牵无挂之人,恐怕无法动摇。”她看向许安归,许安归已经合上了册子,眉宇间凝重之气,又加深了几分。
    季凉看得出来,许安归惜才,他想留下严林。
    可眼前这种情况,即便是许安归想留,严林也未必肯。
    朝东门那场祸事对于谁来说都足以刻骨铭心。
    即便是宁弘在过去几年里寻找那些幸存的军门之后,也遇见劝不动的人。无论是给予田产,钱财,还是帮他们找到真相,他们都不在乎,甚至厌恶道:“不要再来找我了,无所谓,我已经不想再跟东陵军门扯上任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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