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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是想难为他,不曾想,他这一手解局拿出来,却让郭睿明对这个监国皇子高看了一眼。
    兵部江狄上前一步奏事:“殿下,前方战报,乌族大军已经拔营后撤,准备退回北境凉州城。安王殿下连夜请战,他要带岩州城四万将士出营追击,一举收复北境州郡失地。并请朝廷出调遣兵符,请磐州、滇州出兵围合,打通北境中路粮道。”
    “准!”
    许安桐想也不想直接准了兵部的奏折,并且让邹庆把调兵符拿来,递给江狄。
    许安桐朗声道:“北境是我国边塞要地,若是安王有心收复,朝廷必定全力支持。”
    这话,不带个人恩怨,把家国利益放在第一位,任谁看,许安桐这个监国当得都可圈可点。
    最开始许安桐以非常手段胁迫赵皇后、郭家力顶他当监国,确实招人厌烦。
    可自从许安桐当了监国之后,朝廷事务运转比平时更加顺畅。
    以前太子在的时候,朝廷势力分割四阵,诸事商议起来多有不顺。
    现在太子死了,陛下病重,许安归在外带兵打仗。
    朝廷之上已经没有任何利益纷争,国难当头,一切事物皆以国家、百姓利益为先。许安桐利用手中的把柄,在朝堂上一手遮天,独揽大权,让包括兵部在内的文武百官格外信服。
    一时间朝野上下,都觉得许安桐这个皇子,才是应该成为东陵储君。
    下朝之后,许安桐照例回听雨轩看各地呈上来的折子。
    看见刑部报上来一起复核的命案。
    许安桐现在虽然是监国却也兼着刑部尚书的职位,刑部人命关天,事无大小,凡事他都要过目。
    许安桐翻开卷宗,看见是宁远商号的糕点铺吃死人的案子。这案子疑点颇多,死的人还是朝廷官员。
    许安桐盯着这个卷宗看了好久,对墨染道:“去帮我把户部尚书找来。”
    墨染点头,去户部官署传了话。
    不出一刻钟,郭睿明就来了。
    许安桐把手上的刑部卷宗内容大概给郭睿明说了一下,道:“这事本来不大,可吃死人,需要核实。大理寺那边还在查,但终究是有问题的店铺,户部先找个由头先把宁远商号的所有店铺都封了,让宁远商号所有的店铺都先自查一番,等户部派人去检查了,没问题了再重新开业。如此一来对百姓也有交代。”
    郭睿明一愣,问道:“殿下说的是……宁远商号所有的店铺?”
    许安桐抬眸,眸光犀利:“是。”
    “宁远商号在国内是一家很大的商号,里面经营的东西种类繁多,不只有糕点铺这一项。全部查封……”
    郭睿明有些不理解许安桐这么做的意思,即便是有命案牵扯到宁远商号,也只用查封那一家店即可,怎的现在许安桐一出口就是查封宁远商号全部的店铺?!
    宁远商号每年上缴的赋税不是一笔小数字。
    许安桐也不跟郭睿明绕弯子,道:“这事确实是个小事,可据我所知,宁远商号在北境煽动百姓给岩州城储备军捐粮。这件事,难道也要朝廷装作看不见吗?”
    郭睿明瞬间就明白了许安桐的意思。
    一个商号,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做善事?若是做了,那一定是有所图谋。
    储备军营里能够给这样一个大商号利益的,很明显只有许安归一人。
    眼下许安归手上有兵,还有富商支援。有了兵与银子,自立门户不过就是眨眼之间的事情。当年先帝许渊在北境起势,就是仗着赵家财富这才养活了几十万大军。
    许安归若是无心还好,若是有心,许安桐有防范之心,确实应该。
    许安桐继续道:“不过就是查封一阵子,若是安王没有多余的心思,再让宁远商号复业就是。”
    郭睿明没有理由不答应,且不说许安桐手上有郭家的把柄,但就以许安桐现在名正言顺的监国,许安归若是起兵,那就是造反。
    郭家效忠的是朝廷,是正统。
    许安桐现在才是他们应该拥护的正统。
    “臣……领命。”
    郭睿明有些犹豫,但是想了想不过就是让宁远商号停业自查而已,不伤及根本,就是有一段时间做不了生意。
    *
    户部的批文很快就到了宁弘的手上,他看着户部给他发的停业自查的批文,陷入了沉思。
    看来他暗中替岩州储备军筹措物资的事情已经被许安桐知道了。
    许安桐这一手,是防着他继续调动银钱,支持许安归战事。宁远商号所有的店铺都要停业自查,停业一天就是几万两银子亏损,停业一个月,那便是少赚了几十万两银子。
    其实对于宁弘来说,少赚银子都是小事,月钱无法发放才是大事。
    之前在肃清北境五姓产业的时候,宁弘花了巨资从那些人手中收购了他们所有的店铺。为的就是支持北境战事。
    那次收购,宁弘几乎把这些年赚的家产全部砸了进去。眼下替岩州城筹措物资,宁远商号许多人力物力都被占用。
    宁远商号收入远不及和平时期,勉强够商号上下一万多人温饱。
    现在,许安桐这一举措实在是太狠了。
    不过是查封他的店铺,就已经快逼得他倾家荡产。
    很明显,战事不停,宁远商号就不可能复业。这仗若是打一个月,两个月,甚至是半年,宁远商号这偌大的盘子,就会直接崩盘。
    他花了那么多年构建起来的商业帝国就此崩塌。
    宁弘没有想到这次夺嫡的战火会蔓延到他的身边。许安桐不是一般人,他已经看出来了。如此一来,他就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宁弘忽然觉得头疼得厉害,最近事太多,他有些精神不济。
    *
    朝廷允许许安归追击,并且给了许安归调兵符。
    乌族大部队掩护的队伍已经被全部歼灭在城墙下,许安归从城墙上下来,镇西把朝廷的回复边走边念给许安归听。
    即便是掩护乌族大部队撤退的敢死队,也让岩州城陷入了苦战,这一战又打了五日,这些将领对于守城战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
    许安归这次只帅兵出去迎敌了两次,剩下全部由随军的主帅出城迎击。
    如许安归所愿,这些主帅在这次战役中迅速成长。
    许安归回营,又洗下一身血水。
    仗已经打了两个多月,久攻不下,乌族决定向北撤退。乌族牵制兵力已经尽数消灭,是时候准备拔营追击了。
    许安归去找季凉,撩开帘子,就看见季凉愁眉不展。
    “怎么了?”许安归走过去,帐外立即端上饭菜来。
    季凉轻叹一声,道:“你兄长……用一件毒杀案,把宁远商号所有的店铺都给封了。宁弘不让身边的人告诉,这消息是黑市毕公带给我的。”
    “会有什么后果?”许安归不太清楚宁远商号的事情。
    季凉道:“宁远商号里面接收了许多朝东门的军门之后,他们的生计,都是依靠着宁远商号。之前为了接手北境五姓的业务,帮助百姓买田,宁弘把在南境的八成产业都卖了。现在岩州开战,物资跟不上,宁远商号在后调集,已经花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若是所有店铺都封一月……恐怕宁远商号不得不辞退一些人……若是我们这仗打半年,宁远商号就不得不变卖商号资产了。”
    许安归沉思片刻,道:“这事可以找皇叔帮忙。若是真的到那一步,让宁弘把宁远商号地契、铺子都抵押到黑市,从黑市借一笔钱,渡过难关。”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季凉抬眸,“许安桐以毒害朝廷命官为由,羁押了许景挚。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藏息阁与黑市都还没查清楚。许景挚一手掌控黑市,那里面本来就汇集着三教九流之人,许景挚出事的消息不胫而走……黑市现在也乱成一锅粥,自顾不暇。”
    “我让镇西把我过户到你名下的私产卖了支援宁远商号,如何?”许安归又道。
    季凉摇头:“杯水车薪。宁远商号要养活的人远比明面上的账目多。你安王府的钱多来自固收,年初就收过了。眼下最务实的就是,尽快打赢这场仗。不管许景挚是不是真的毒害了朝廷命官,许安桐终究是对你们出手了。封了宁远商号是怕你有财力与朝廷抗争,禁足许景挚是为了限制黑市。只要断了你的财源,即便是你想造反,你也没钱。”
    许安归眉宇紧蹙,事情太多,他不在许都,很多事情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但他不能想太多,前方还有两座城要收复。
    想这些事分神,会影响他对战局的判断。
    “我们……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吧。”许安归听见许安桐调了兵符给他,以为兄长对他总还有些念情。
    现在看了他做的事情,才知道,许安桐的野心,远比他见过的要大。
    第306章 请君入瓮 ◇
    ◎糟了!◎
    天鉴院的那场大雨, 仿佛冲刷掉了许安桐的原本靓丽的颜色,让他变成一张非黑即白的水墨画。
    许安归知道,若是他在这么继续犹豫下去。不仅仅是他自己, 那些从一开始就站在他身边支持他的人,以及季凉身后的那些人都会遭殃。
    另一边一样是数万人的生命。
    他犹豫不决, 望向季凉, 见她在给藏息阁写信,信是给方平的, 她让方平尽可能多的准备银子,随时准备支援宁远商号。
    许安归心中暗自盘算,师兄十日前就已经过了许都了,怎么还没有来岩州城?若是他来,他们一起帅兵攻城,这成功率将会大大增加。
    *
    秋薄以为自己过了许都, 就里岩州城很近了。没想到, 连月大雨, 河水暴涨,官道上的桥被冲垮。
    秋薄已经被困在御神河岸边七日, 河水才逐渐退去。
    河水冲刷桥梁,桥梁有些损坏。桥夫们上桥维修又花了三日的功夫才把桥修好。秋薄迫不及待地带着物资继续向岩州城进发。
    他心里着急,在路上,他无法得知岩州城的战况, 但是他知道这批物资已经严重超时。
    *
    岩州城经历了两个月的攻城战, 原本白灰色的城墙被染成了血红色,几场大雨过后又洗成了暗红。
    墙上斑驳, 城墙前面的土地已经被鲜血浇透, 变成了红土。
    大雨终于停在傍晚, 大雨之后,天地之间万物都被洗得明澈。
    红的更艳,绿的更翠,黑的更黑。
    当然热的,更热。
    踩着夕阳,将士们花了两个时辰才打扫完战场。
    这五日,乌族所有的掩护将士都在这里战死,没有一个人逃跑,他们的尸体铺满城外。
    陈平吊着受伤的胳膊,站在城下,看着这些为国家、为自己族人而战的战士,心生敬畏。
    所有的尸首都被熊熊烈火烧成粉末,一阵风刮来,骨灰乱飞。
    他们天生就是草原上狼崽子,天空中的雄鹰。即便是死后化作成灰烬,也会随着风向北回到他们的故土。
    战争从来都是生灵涂炭,结果从来都是令人感慨而唏嘘。
    若是有生存下去的本事,谁会喜欢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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