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伯伯看了很是欣慰,带着沉辰宇静悄悄的离开了山坳中的家。
沉伯伯是在半夜走的,第二天早上起来允生看到桌上有张纸条,写着:「好孩子,沉伯伯走了,好好看家,未来会更好的。」
落款沉庆南。
允生默默的将字条收好。
珍惜现在的时光,然后告别,多么残忍的结尾,妈妈要拋下她一走了之了,而她能做的只有说再见。
妈妈回家以后就陷入沉睡。
「妈妈。」最后那晚,妈妈缓缓醒来,大约是渴了,走到厨房倒了杯水,允生赶紧给她倒好。
妈妈看向她,放下水杯,细细的看她,似是要将她望尽眼底,那样凝视着她。
「生生啊,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欠你的太多了。」妈妈粗糙的指腹轻抚着允生的细发。
「没有的,妈妈。」允生只是笑,心想,您已经给我很多了,至少让我相信,您是爱我的。
「唉,生生,妈妈很自私,和其他妈妈比起来差远了。妈妈爱你,可是妈妈撑不下去了,你明白吗?」
妈妈身子很是虚弱,却仍撑着微笑。
「我明白,妈妈。」
「好孩子。我虽然讨厌我妈妈,可是我还是想她的。你知道吗,有的人就是那么喜欢作贱自己,明明知道自己再怎么坚持都得不到,却非要飞蛾扑火,得不到就不善罢甘休,感情的事不是每个人都拎得清的,你明白吗?」
允生自然也明白,因为她也拎不清。
是魏自清,为她乏善可陈的世界带来了一点点吉光片羽的光,这才使她念念不忘。
可现在,只剩下一点点残存的温暖了,她却飞蛾扑火的,扑向光的残影。
明明,是自己把他推远的。
是啊,妈妈说的对,作贱。
在不断的纠结中,作贱自己,她和妈妈的遭遇不同,但本质上是同个意思。
沉伯伯说的也对,至少,她现在还没失去妈妈。
那就趁早珍惜,免得留下遗憾。
「我明白。但今天,您可不可以再陪我择择菜,说说话。」允生忍者不哭,一直笑着。就像当年,她要离开魏自清时,那样的笑。
「好。」妈妈笑了笑,挽着允生的手,走到小木桌旁坐下。
允生一向讨厌煽情,妈妈也是,就连这样的时刻,母女二人也只是坐下来间话家常,似乎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却又有一点点告别的味道。
那天,母女俩在房间里聊了一宿,两个人倔强的说着话。
一直到清晨时分,允生该起床,挑着担子去早市卖菜了。
允生才坐起身来,转头说:「妈妈,我先走了。」末了还笑了笑。
「去吧,我睡一会。」妈妈撑起笑。
说是笑,也不过是微微牵动了嘴角那颗痣。
允生「嗯」了一声,几乎是一转过头就哭了,想回头再看一眼妈妈,但她不敢。
偏偏这时候,她又听到妈妈的一句:
「不要后悔。」
允生仍然没有回头,她见不得这种分别的场面。
她受不了。
那张小木桌上,还是那杯没喝过的水,安静又孤独的躺在那。
那天以后,他还是那个沉默到有点冷淡的魏医生。
就好像,那天他没有脆弱得像个孩子一样。
江尚恩看着这样的他,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直到有天早上,江尚恩接到了一通陌生来电,电话那端是允生的声音,问他明天晚上可以来车站接她吗?
江尚恩想起魏自清,当即就应了下来,转而就把消息告诉魏自清,告诉他,他可以偷偷见允生一面。
魏自清激动的红了眼圈,拼命点头。
远远的见一面,就够了。
于是那天,他真的就戴了顶棒球帽,帽簷压得很低,躲在人群里,目送着他心心念念的允生出站、坐上江尚恩的车。
「允生,好久不见。」
四年来,他就是这样,日復一日的等,等允生回来。
可是他等的这个人,走了两年,回来了一年,又走了四年。
痛苦、绝望,他就是这样,熬了四年的。
而今她回来了,他不管了,不管她想起他了没,这些通通都不重要了,她回来了,这就已经是对魏自清,最大的恩慈。
至少,未来可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