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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念没说话, 温母瞅了她一眼, 问她:“过两天就是新年了, 你们打算在哪儿过?”陈泽昇作为太监举目无亲, 陈泽昇和温念要是留在督主府里过年肯定热闹不起来,温母想着把他们叫回来过年, “要是没有特别的打算,不如你们回来一起过, 人多热闹。”
    谁知道温念摇摇头, 道:“相公说,过年宫里会办宫宴,我们必须出席。”
    “那行吧。”温母打心底里希望温念能回温府一起过年,得知温念过年要忙回不来便有些失望。过了一会,温母打起精神,嘱咐温念:“我给你打包了年货,你回去记得把里面的剪纸、灯笼拿出来贴一贴、挂一挂,鞭炮放放好,到时候春节开大门烧鞭炮把年兽吓走,新的一年平平安安。还有其他的,你过年都用上,啊。”
    这些过年必备的东西温念都有采买,“娘,这些我都有准备……”
    “那也带回去,万一缺了哪样,你从直接拿了补上。”新妇要学的东西有很多,温念没有婆婆指点,温母总不那么放心。
    “……好。”温念高兴地收下了温母的关心。
    “夫人,杨绣娘来送绣品了。”温母的丫环走了进来。按照惯例,今天是杨绣娘送绣品的日子。
    “杨绣娘……?”温念已经忘记了杨绣娘是谁。
    “杨绣娘就是你偶然遇到,然后介绍给我的那个绣娘。”温母提醒温念,见温念仍旧没想起来,又道:“会双面绣的。”
    这么一说,温念就有点印象了。大概大半年之前,她回去路上遇见了一个卖手帕的小女孩,发现帕子上是传说中失传的双面绣之后惊为天人,直接推荐给了温母。后来都是温母的人在和杨绣娘交涉,她不记得了也正常。
    杨绣娘却还记得温念的知遇之恩。她把约定好的五张帕子交给温母,然后看向了温念,高兴道:“陈夫人,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你。”
    温念和杨绣娘不熟,只微微笑着点头。
    杨绣娘把背上的包裹解下来递到温念跟前,“我一直感念陈夫人的知遇之恩,特地按照您的尺寸做了两身裙子给您,还望您不要嫌弃。”
    “好,谢谢你了。”温念没拒绝,全当杨绣娘借此机会还人情,以后不必杨绣娘日日挂念着她的这份人情。
    因为温母和杨绣娘的“年礼”,温念回督主府的时候带了大包小包的东西,直接就把殷喜吓到了。
    “夫人这是……”殷喜看着满车的东西有点懵,“从娘家带回来的?”
    “我父母的一点心意。”温念道,“你把东西整理一下,府里能用上的都用上。相公回来了吗?”
    殷喜思考片刻,脑内有了这些东西的大体安排,点点头:“夫人放心。”然后回答温念的问题:“大人下差回来了,现在在在书房里。”
    闻言,温念径直去了书房。随着两人关系的亲近,陈泽昇的书房渐渐对温念开放,偶尔陈泽昇在书房办公的时候,温念会去帮他磨墨。
    “回来了?”书房的门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察觉到温念的到来,陈泽昇头也不抬便直接道。
    “嗯。”温念应了声,走到惯常磨墨的位置取了墨块开始磨,“娘把我叫过去,想邀请我们和她们一起过年。我想着我们要宫里府里两头奔波,不能确定闲下来的时间,就拒绝了。”
    “也好。到时候有空我们就去坐坐,没空就不用叫他们空等一场了。”陈泽昇拿出来一根新的墨块递给温念,“试试这个,今天新得的。”
    温念便换了砚台和墨块继续磨,说起别的:“莫尚书家的大少夫人送了年礼过来,还邀我初七去吃七宝羹。”
    陈泽昇挺意外,他停了停手里的毛笔,道:“莫家人邀请你了?”他这段时间忙,没太关注温念的日常,没想到她不知不觉把交友圈扩大了。
    温念:“我们家……跟莫家不和?”陈泽昇的表情让她想到了政敌方面。
    “不算不和。”要解释清楚挺难,陈泽昇从后边的书架上抽了一本蓝封的本子出来,“你先看看吧,看完我们再说。”
    温念翻开本子开始看。
    蓝封本子里头的是莫尚书府的资料。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详细记载了莫尚书府的人员构成、密切来往对象,以及数十起贪污案。每一起案子底下都列了详细的调查经过和当时获取的线索,基本上这些线索都明里暗里指向莫尚书。
    温念糊涂了,“贪污?莫尚书?”她想起了那在官邸中鸡立鹤群的户部尚书府,完全不敢相信全家上下住在茅草屋里的莫尚书会贪污。
    即使那茅草屋比普通官邸来的大,也不能改变它是茅草屋的事实。
    “是真的。一次的偶然是偶然,数十起贪污案都有他的影子,他贪污就成了必然。”陈泽昇道,“我一直试图抓住证实他贪污的把柄,奈何他伪装的太好了。”
    温念隐约明白了:“你想要我做什么?”
    陈泽昇:“不必刻意做什么。你只要在莫尚书府做客的时候多听多看多留意就够了。有发现最好,没发现也没关系。”
    温念嗯了声,她磨了会墨,忍不住小声地说:“我还是不敢相信,莫尚书会贪污,他官服都打着补丁…”
    她自己说着说着就停住了。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之前参加莫府嫡长孙的满月宴,她有一瞬间错觉莫府有人穿着的普通麻布衣里衬是蚕丝。
    假如莫尚书真的贪污,那她看到的可能不是错觉,而是真实。
    温念没贸然和陈泽昇说这件事,时间久远,她当时也没放在心上,要是搞错了就不好了。
    陈泽昇没在意温念一瞬间的神色变化,他被新墨块的墨香吸引住了:“这墨香不错,下回我再多弄些。”
    “嗯。”温念放下心中的思绪,加入到新的话题当中。
    第50章 春意盎然
    在正月初七到来之前, 率先到来的是热闹的除夕。
    这一天陈泽昇和温念要进宫跟随皇帝祭天还愿, 然后参加跨年的晚宴, 随后还有正月初一的祭天, 祈求新的一年风调雨顺, 国泰民安。
    为了表示镇重, 陈泽昇换上了官服, 温念也穿上了诰命服。两人的衣服都是正红色的,温念推着陈泽昇让他坐在梳妆镜前,眉眼弯弯地挑了一根墨玉为底红玉点缀的发簪, 亲自为他束发。
    她还想替陈泽昇上点口脂,让他的气色更好。结果被陈泽昇握住了手腕:“可以了。”
    温念失望极了,她看着陈泽昇, 渴望用眼神打动他。
    陈泽昇却不为所动, 起身把位置空出来,压着温念的肩膀叫她坐下。
    “……”温念顺着他的力气坐下, 正想开口让小乔进来替她梳发, 就从镜中看见背后的陈泽昇已经执起了梳子, 动作轻柔地为她梳头。
    温念“……?”
    “你喜欢花冠、凤头髻、元宝髻还是惊鹄髻?”陈泽昇是真的懂, 他说的这几种发髻就是诰命服常有的发型搭配。
    “惊鹄髻。”温念从中挑了个心里喜欢的发髻。
    “好。”陈泽昇拢住温念浓密顺滑的乌发, 不一会儿就绾出了标准的惊鹄髻。他动作不停,取了发饰为她一一戴上。
    温念惊奇地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额边的金色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真好看!”
    陈泽昇伸手拨动温念额边的流苏, 轻声道:“小的时候做过一段时间贵妃娘娘的梳头童子, 许多年没动过手,手生了。”
    妆台上的面脂、口脂、眉笔等等陈泽昇也是认识的,他一样样地取,在温念脸上涂涂抹抹弄了好久,描了眉贴了花黄才算好了。他直起身往旁边让了让,令温念能够看到镜中她的模样——
    镜中的女子并不是时下最流行的那种美丽,但有一番让人移不开眼的韵味。打眼看去,明明还是平时那样的妆容,脸还是那张脸,可又处处都透着更多的精致。
    温念捧住脸,不由自主生出了些自恋:“哇……真漂亮。”
    陈泽昇把她牵起来,手微微用力带着她原地转了一圈,同样露出满意的表情:“我们可以出门了。”
    温念自己又在镜子前转了两圈,才换上鞋子外出。
    祭天的地方设在奉天殿。奉天殿称之为殿,其实是一个祭坛,祭坛下有一条通上去的路,朝廷命官、命妇分左右跪在路的两旁听皇帝宣诏。
    命妇的等级分的没有官员们那么细致,贵妃跪在最前方,亲王、丞相的妻子跪在第二排,正一品到正三品官员的妻子共同跪在第三排。
    温念属于第三排,大概是因为得知了莫家的猫腻,所以她总是不由自主用眼角的余光偷看跪在同一列的莫尚书的妻子。
    她和莫夫人相隔不算很远,从她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莫夫人的一小片衣裳。这一小片衣裳很新,不像她平时穿的那些有补丁的衣裳。
    这个现象让她疑惑了一瞬,随即又释然。命妇的诰命服三年一换,由皇宫全权负责,诰命服又只在重大场合穿,新是正常的,不新才不正常。
    顺着这个思路,温念想到了莫尚书身上。莫尚书的官服总是三三两两打着补丁,皇帝怜惜他清苦,说要给他额外发几套新的官服,他以百姓更需要国库里的钱为由拒绝了,说的义正言辞,完全不像收刮民脂民膏的贪官。
    就这么胡乱想了一通,温念没有思考出有意义的东西,反倒将祭天混了过去,把她飘远的神思唤回来的甚至是祭酒宣布祭天结束的声音。
    温念跟着众人一起跪谢、起身。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下——祭天持续了半个时辰,她第一次跪那么久,即使有护膝也觉得膝盖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还好吧?”陈泽昇很快找到了温念,他微微弯腰扶住温念的手臂,面上没有表情,但语气足够关切。
    “……”温念当然不好,借着陈泽昇的力道缓了好一会儿,双腿不那么麻木了才迈开步子,“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我们得去摘星楼,午宴马上开始了。”陈泽昇没放开温念的手臂,配合她的步伐往前走。
    在两人的身后,也有像温念这样站不稳、走不动的,有些有丈夫来接,陆陆续续地走了,还有些丈夫顾自她们就近找了一个命妇互相搀着歇脚,对有丈夫来接的命妇投以羡慕的目光。
    温念没感觉到身后投来的视线,陈泽昇感觉到了但不以为意,他早已习惯了他人的注目,这些不带敌意的目光于他而言不痛不痒。
    “你腿麻不麻?”温念问陈泽昇。
    陈泽昇:“习惯了。”他从前生活在宫中,见到主子就得跪,偶尔做错事了还会被罚跪,像今天这样跪半个时辰,酸涩感在他的忍受范围之内。
    温念便抿唇。在陈泽昇那儿,“习惯了”总不是一个好词儿。因为习惯了经常忙起来了漏掉正餐,所以很容易胃痛;因为习惯一年四季都穿着不透气的官服,所以一到夏天身上就长痱子;现在又因为习惯了跪,不觉得跪一个时辰会腿麻,却会在寒雨天里膝盖隐隐发疼。
    “……怎么露出了心疼的表情,我不骗你,我不觉得腿很难受。”陈泽昇笑道,“别把我当成脆弱的瓷娃娃了……
    他低头与她对视,黑沉的眸子里盛了盈盈星光,道:“我可是你丈夫!”
    “希望你下次膝盖疼的时候再来大声和我说这句话。”温念没有被陈泽昇的自信蛊惑,不容反驳地道:“一会找个地方用热水烫烫脚,我再帮你按按膝盖。”
    陈泽昇的笑意渐渐从脸上蔓延到了眼底,“小问题而已。”
    温念抠了抠衣袖,不知该如何说动固执的丈夫。她眨了下眼,就赖皮般在眼睛里蓄了水意,那水意缓缓转悠着,只要多眨一次眼就能溢出来,“万一下次雨天更疼了怎么办。”
    陈泽昇顿时在温念眼里的那汪水意中败下了阵来,而且他本来也不是真心拒绝。抓住温念手臂的手悄悄下滑,状若无意地握住了柔嫩手掌,“……摘星楼下边有个没人的小偏殿,我们可以到那里稍作休整。”
    温念眼睛微微一动,那抹水意瞬间消失无踪,“嗯。好。”
    小偏殿里头,受陈泽昇吩咐端热水来的太监放下热水立刻悄无声息离开了。陈泽昇的膝盖和小腿如他所说的没有大碍,只是微红而已。倒是温念的膝盖青黑了一片,更加需要热敷的样子。
    “坐着别动。”陈泽昇取下膝盖上敷的两块棉巾,洗过热水之后敷到温念的膝盖上,隔着棉巾熟练地替她揉散淤血。
    他蹙着眉嘴角微抿的样子非常俊美,看呆了温念,他的声音比平时分不出性别的温润嗓要更低沉一些:“必须要把淤血揉散了,不然好得慢。”
    “……”温念忘了说话,也忘了疼。她脑袋艰涩地转动,缓缓的慢慢的想——
    糟糕,是心动的感觉。
    陈泽昇的心思全在温念两个跪的乌黑的膝盖上,没发现她一瞬间的羞涩。他帮温念重新绑上护膝,夸她:“揉淤血挺疼的,你竟然忍住了疼,不错。”
    温念:“……嗯。”
    第51章 再相遇
    两人互相帮着整理好仪容, 陈泽昇神态自然地握住温念的手, 道:“我们走吧, 差不多该上去了。”
    为了节省时间, 也为了可怜的膝盖, 这次上摘星楼两人依然坐软轿上去, 两台软轿一前一后地往上爬, 没多久就登了顶。温念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赏钱赏给抬轿的大力太监,然后和陈泽昇一起进入宫宴的场地。
    座位的安排和往常一样,不同的只有桌上的菜色和场地中央正在吹拉弹唱的乐师伶人。温念和陈泽昇入座之后听了两曲, 皇帝携贵妃来了。
    经过祭天的折腾,不仅大家饿了,皇帝也肚子空空, 只简单说了两句便执筷示意开宴。御膳房的宫人为了保证菜的色泽口感, 安排的菜单凉菜占了大部分,深冬吃凉菜的体验非常糟糕, 吃在嘴里冰冰凉凉, 咽到胃里仍旧冰冰凉凉, 温念吃了几口就失去了食欲, 喝了一大口留有余温的汤才缓过来。
    胃一向不错的温念都对凉菜的感官不好, 胃不好的陈泽昇干脆就没碰桌上的菜,就着汤吃了一碗饭就作罢。温念看了直皱眉:“你不再吃点吗?”
    “能撑到下午了。到时候用个晚膳, 晚上回家再吃顿热乎的宵夜就行了。”陈泽昇摇头。他实在没有胃口,也怕勉强吃下去闹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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