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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爱国揉了揉眉心,“现在才大班,下半年才上小学。耽误不了学习。”
    “谁说耽误不了的?她什么时候做一件事持续这么长时间,还一直有兴致的?”
    苏爱国还真被问住了。他女儿从小就爱新东西。比如上回卖的那些二手玩具,刚买来,最长一周,最短一个小时,很快就腻。摆摊赚钱这么辛苦,还要看人脸色,女儿却兴致不减,确实不正常。
    他摸摸下巴问媳妇,“她是不是缺钱了?想买什么东西?”
    张招娣摇头说没有,小沫从小就藏不住事儿,想要什么会直接跟她说,“筒子楼里也没谁家小孩添了新东西。”
    苏爱国奇了,没有想要新东西,那女儿为什么这么想赚钱?
    夫妻俩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所以然。
    张招娣想不通就不想了,她出了个主意,“不如你跟女儿说,让她把钱交给咱们保管?”
    苏爱国瞌睡虫全醒了,惊得坐起来,“啊?”
    张招娣翻了个白眼,“啊什么啊!她这么点孩子身上装那么多钱干什么?上回卖二手衣服攒了好几块钱,她可倒好,一次性全花光了。虽说是为了赚钱,但是咱们用得着她在外面摆摊赚钱吗?我们两个工人还养不活她一个小孩?”
    苏爱国抓了抓头发,有些为难,“这不太好吧?”
    他工作前两年工资都是给养父母,后来结婚,他们一分不肯出。自己被坑过,然后去坑自己的孩子,他张不开嘴。
    “有什么不好的?”张招娣觉得丈夫就是死脑筋,“只要咱们把钱要过来,她就会失去赚钱兴趣。”
    赚钱不归自己,傻子都不干。小沫那么聪明,肯定不是傻子。
    苏爱国恍然大悟,原来媳妇打的是这主意,“那好吧。”
    张招娣见他答应,松了一口气,随口问了一句,“对了,今天卖了多少钱?”
    苏爱国哪顾得上数啊,那些小孩在边上巴巴盯着,怕他们等得急,女儿拧得特别快,为了跟上她的速度,他几乎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张招娣无语,居然连赚多少钱都不关心,心咋这么大呢,她换了个问法,“比上周卖得多吗?”
    苏爱国颔首,“当然。拆迁村都是有钱人。”
    张招娣算了下,上周卖了七十多块钱,这周比上周还多,除去成本,女儿手头应该有七十多吧?赚得还挺多。
    她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又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苏以沫和苏爱国先去了趟批发市场。她手头本钱越攒越多,批的气球比上回多了一倍。
    苏爱国一路上都在犹豫怎么跟女儿开口。
    回到家,苏爱国帮忙打气,苏以沫拧气球,他瞅了女儿好几眼,欲言又止。
    苏以沫想忽视都不行,等把一个气球拧完,她终于受不了,主动开口,“爸,你有什么事直说吧?干嘛吞吞吐吐的?”
    苏爱国头一回诓骗孩子,心虚得不行,张不开嘴,现在被女儿主动戳破,他有些紧张,说话也结巴起来了,“你……小沫,爸帮你收钱吧?”
    苏以沫疑惑看着他,“为什么?”
    许是刚刚已经开了口,苏爱国这回说话利索了,“你一个孩子手里拿那么多钱太危险。而且你妈也担心你乱花钱。我和你妈帮你收着,等你用钱时,再找我们要。你想想你长这么大,想买什么东西,想吃什么东西,爸妈哪一次没给你买啊?”
    理是这么个理儿,如果苏以沫真的是六岁,她还真有可能答应,可惜她不是,所以她斩钉截铁摇头,“不行!”
    “为什么不行?”苏爱国有些受伤。虽然他没想真的将钱据为己有,但是他对女儿掏心掏肺,女儿却不能同等对待,这种落差让他难过。
    苏以沫把“邓舒月每年压岁钱都被她妈哄走,想买根冰棍,她妈都不同意”的事说了,“我不想像她那样被动。你们确实对我很好,但是我想自己攒钱。”顿了顿,她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补充,“我要像妈妈一样攒很多很多的钱。”
    苏家财政大权一直掌握在张招娣手中。女儿拿妈妈当偶像,苏爱国无法反驳。
    晚上,张招娣问事情进展,听了女儿的回答。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是该高兴女儿随她,还是该头疼女儿小小年纪就不好哄呢?
    苏爱国安慰她,“算了。天气越来越热。小沫从小就怕热,她肯定坚持不了多久。随她去吧。”
    张招娣叹了口气,“行叭。”
    转眼过去一月,温度越来越高。
    家属区院子里,孩子们相互追逐打闹,有的在拍卡片,有的在丢沙包,有的在打弹珠,几个女孩子在玩跳皮筋并且轻快地哼着,“小皮球,小小来,马莲开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苏以沫静静站在廊檐阴影处,视线不由自主停留在跳花绳的邓舒月身上。
    张招娣收拾好碗筷,擦完桌子,出来就见女儿正盯着邓舒月,不错眼地瞧着。邓舒月身穿一件粉红色连衣裙,娃娃领,胸口还有个蝴蝶结,跳动时裙摆舒展像盛开的百合花。
    苏爱国正好从屋里出来,张招娣一把拉住丈夫,下巴朝下面抬了抬,“快看女儿。”
    苏爱国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不明白妻子的用意,“怎么了?”
    张招娣为丈夫的粗心翻了个白眼,“还能怎么了,小沫肯定是想要邓舒月身上那件连衣裙。”
    苏爱国不以为意,“她想要,你就给她买一件呗。这段时间确实把她累坏了。”
    张招娣笑眯眯点头,“还用你说。今天发工资,我放半天假,正好去批发市场给她买一件,我可能会晚点回来,你别忘了喊女儿吃饭。”
    苏爱国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两人下了楼,苏爱国将钥匙交给女儿就去上班。
    苏以沫没想到父母会有如此大的误会。她刚刚是在思考问题,想得太入迷,视线落在一处(邓舒月身上)。
    至于她在想什么。其实是她卖了一个月的气球,攒了336块钱。
    一开始她只是卖气球,后来又加了点儿童玩具,让爸爸带着她在附近的商业街或是拆迁村摆摊。
    336刚好是她妈一个月的工资,苏以沫觉得该让父母知道自己的成果了。
    其实这段期间,父母没少打听。但是都被苏以沫三言两语给躲开了。
    他们没有细算过成本,再加上收钱的也不是他们,所以并不清楚她到底赚了多少钱。当然也是苏以沫有意为之。
    一次赚四十和一个月赚三百,效果完全不同。
    她想达到一鸣惊人的目的。但是最近的事态有点超出她的预料。
    这几天她玩了把钓1鱼1执1法,把自己的存款放在钱匣子里,这个钱匣子是没有上锁的,就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父母只要打开抽屉就能看到钱匣。
    按她上辈子对父母的了解,再疼爱的父母也不可能做到完全放手。她上辈子初中有个同桌,父母当眼珠子宠着,也不妨碍他们偷看日记。她父母也不可能是个例外。但是这都过去好几天了,他们一次都没有打开,钱原封不动放着。她有点麻爪。
    她犹豫着要不要直接说出来,这样她也好鼓动爸妈创业。
    不不不!还是不行,直接说出来太被动,上赶子不是买卖。她一定要掌握主动权。
    她摸摸下巴,很快想到一个好主意,蹬蹬蹬跑上楼,从抽屉出取出两张百元大钞塞到自己已经有点脏的鞋子里。
    她妈每周都要刷一回鞋,到时候就能看到了,到时候她再来几句凡尔赛,一定能惊掉他们下巴,她再鼓动父母创业,一定事半功倍。
    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主意不错,苏以沫乐出了声。
    第9章
    晚上,张招娣将女儿神神秘秘拉到房间,然后掀开被子,露出里面的塑料袋,“快看妈给你买什么了?”
    苏以沫一愣,接过母亲递过来的袋子,里面是一件连衣裙,跟邓舒月穿的连衣裙很像。哦,不!是同款不同色。
    邓舒月穿的是一件粉红色。她这件是暖黄色。
    张招娣见女儿呆住,不由笑了,抖开衣服,示意把女儿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换这身,“粉红色不适合咱们黄种人。还是暖黄色更好看。你快穿上试试。”
    苏以沫上辈子有个糟糕的原生家庭,爷奶重男轻女,父亲烂赌成性,母亲软弱无能,一连生了四个女儿被夫家厌弃。东躲西藏,就为了生男孩,她是老四,上头有三个姐姐,下头有个只小她一岁的弟弟,爹不疼,娘不爱。她自打出生起就一直被嫌弃,这是她两辈子头一次体会到来自亲人的温暖。
    任苏以沫铁石心肠此时内心也柔软几分,顺着妈妈的意思,换上连衣裙。
    张招娣越看越喜欢,捧着女儿的小脸亲个不停,“我女儿真漂亮!”
    苏以沫从小到大都是被亲人骂“赔钱货”,哪里享受过这种待遇,脸颊微红,甜甜地说了一声,“是……妈妈眼光好。”
    张招娣笑眯了眼,揉了揉她的头发,“嘴巴抹了蜜呀,这么甜!”
    苏以沫抱着妈妈的腰蹭了蹭,心里越发坚定让爸妈当富一代。
    翌日,苏以沫放学回来,急急忙忙去澡堂洗漱。等她从澡堂出来,站在院子里仰头就看到他们家家门口堵满了人,她依稀能听到妈妈歇斯底里地哭喊声。
    苏以沫脑袋一懵,她妈这是被人欺负了?热气上涌,她一口气从楼下跑到三楼,累得气喘吁吁,她扶着墙大口大口喘气,等心跳平稳下来,才扒拉人群。
    大伙被扒还有点不高兴,回头看到是她,赶紧将人往里送了送,“哎哎哎,小沫来了,快让她进去劝劝。你们别把门堵着,让她进去。”
    虽然国人都有看热闹的习惯,但多数人都是劝和不劝分。作为夫妻俩的独生女,苏以沫无疑是两人之间的润滑剂。
    大伙自动给苏以沫让开一条道,也让她看清里面的状况。
    正好有个高亢的男声在拱火,“爱国,你不行啊,被个女人骑在头上。”
    苏以沫蹙眉,这人真缺德,不帮忙劝,还在那边火上浇油。
    不过这会儿顾不上骂人,苏以沫找人,她原以为妈妈是被人给欺负了,可进来一瞧,爸爸脸上被挠得血呼喇地,头发乱糟糟,衬衫上的扣子还掉了两颗,反观张招娣啥事都没有,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苏爱国觉得丢人,想过来拉她,被她伸手打了回去。
    张招娣平时看着好说话,但是犯起犟劲来,谁劝都不管用。
    劝和的正是张语,她厂长夫人的身份也合适,看到苏以沫来了,她眼睛一亮,立刻冲张招娣道,“孩子回来了。你坐在地上让孩子看了笑话。”
    张招娣扭头发现是闺女,招手让她过来。
    苏以沫闹不清状况,走上前,被张招娣一把扯进怀里,眼睛啪嗒啪嗒往下掉,“我苦命的闺女啊。”
    接着就是一通哀嚎,嘴里还不忘解释缘由,“你爸没良心,藏小金库,被我发现了,他这是防着我们娘俩呢。”
    苏以沫这才明白爸妈为什么吵架,这个家妈妈是管家婆,爸爸的工资不过夜就得交到她手中,要不然就是挑战她管家婆的尊严,意味着他即将不忠。
    苏爱国为什么不跟同事们喝酒打牌?因为他每个月只有一块零花钱,这点钱连下回象棋都不够。喝酒打牌那是想都不用想。
    苏以沫没想到妈妈从她鞋子里找到钱,居然会以为是爸爸的私房钱,这……
    她满头黑线,有些心虚,不敢抬头看爸爸,趴在妈妈耳边小声嘀咕几句。
    张招娣歇斯底里地哭腔立刻停了,她抹了把眼泪,一把推开糟心女儿,都是这孩子害她闹这么大乌龙,她扶着茶几站起来,冲其他人道,“我们家娃饿了,我去打饭。”
    这是明知自己搞了个大乌龙,还不愿承认,依旧要立好妈妈的人设。
    苏以沫忍住笑,看着张招娣拿着食盒挤出人群,其他街坊四邻诧异地打量苏以沫。
    有人好奇问,“你跟你妈说啥了?”
    苏以沫轻咳一声,“我说我饿了。”
    其他人将信将疑,真的假的?
    张语挥手撵人,示意大家快回去歇着,然后又安抚似地看着苏爱国,“不管怎么说,今儿确实是你不对。夫妻俩有什么不好说的。你嫌她给的零花钱少,你好好跟她说啊,怎么能藏私房钱呢。多让女人寒心啊。跟着你过了那么多年,孩子都给你生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苏爱国捂着被挠成血口子的脸,冲对方点头认错,“是我想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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