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蝉鸣正盛。阳光透过枝叶,细细碎碎落在地,影子重重,光点竟在这土地上生出美好和愉快。
表兄弟们团在一起时,说核桃能吃了不,说可能能了,也许不行。望着树影中圆球球,都是绿的,熟了么,真的是核桃么,怎么和吃的核桃不像呢?罗青烟仰头巴望着。
钟艾朗于是拿石头照准了砸,竟也连续砸准并且撞落几个下来,表弟捡过来。
丢了石头,拿了核桃,放一小堆在她脚下,钟艾朗搬来磨刀的磨石,蹲下去,捏一颗绿蛋蛋磨起来,皮磨掉,磨出来青汁,转圈磨。
罗青烟拿一颗,圆溜溜的青皮,上面分布小白点点。
钟艾朗做的是先磨开皮,再厚厚的夹层磨去,之后露出她平常吃的核桃的样子,尤带青嫩夹层附着残渣的核桃,一经砸开,就是核桃仁儿,钟艾朗递到俩妹妹手里。
弟弟们自觉自己磨自己砸核桃。
罗青烟和三三一人一个。罗青烟从裂开的核桃壳里拈出一块核桃肉给他,核桃肉裂痕处还有汁水,白嫩嫩,拈着肉的是她手指头,他接过,尝了尝,眉耸起,“能吃了。”
她也笑,继续掰开壳,他磨皮,他敲碎了,她拈出来一起吃。
朗目修眉,眉眼如清风,舒朗。
他带头时,会跟一群孩子,二舅家小舅家的表兄弟四个,大舅舅家大表姐不在家,二表姐与表弟弟,加罗青烟和三三。
他带他们,与其说他们,不如说她们,因为表亲们对自己村很了解。
钟艾朗就是带罗青烟和三三溜达。他们出大门往南直走,过一条旱河,所谓旱河,就是下大雨,积雨汇入河道才形成,平常水量少,天旱时甚至没水。
没蹚河水,因为,过拖拉机压过去,水里泥多。钟艾朗跳过去接住罗青烟,一个个看他们过来了,才前行。
去哪儿?罗青烟听他们说家南边有个废弃砖厂。罗青烟没见过砖厂,听着好奇,钟艾朗带她们猎奇。
过了旱河,走几百米,一处空阔地,南北向的砖窑,联排建筑一样趴在地上,不复生产,外墙的砖见脱落,地上偶尔见零散的碎砖头,除此,巨多的细尘,尘埃落地,走在其间,每一步都掀起轻烟,脚趾头没两下蹚满尘。
爬上去,走在边缘,时刻注意脚下,钟艾朗停住,风吹乱她头发,“上面好玩儿么?”
她摇头,站都站不稳,“下去吧”。
他抬头,四顾,“波云诡谲……起风了……要变天……”
她跟着望天边,其他人也在不远处不知看什么,茫然,四顾。
她转过头时,风凌乱了她刘海儿,一绺细发,拂在唇峰的棱角,他攥了攥手,转开头,“一会儿去那边儿河里瞧瞧,常年有水。”
他先下去,大家陆续跟着。
从侧面看,一个个砖砌的月亮门几米一间隔,有序,整齐,生产时,一个个门口一车车推进拉出的繁忙场景似在眼前,一定灰尘和着汗水,热浪扑面,这是出汗卖力气的场所。
他们进门,别有洞天……拱形的顶部,长廊漫漫,一个个月亮门在对面墙和地面照出光亮,门与门之间的墙在对面墙形成阴影,跨过拱形顶,光亮与阴影,光与影,从这头望到那头,如新郎新娘走过的一道道环形花门,静谧,幽深,这儿,不白来吖。
罗青烟四处瞭,对面墙壁下部还有小洞,是烧砖用的么?罗青烟不懂。
她回头找钟艾朗眼神,他正往前走,一步步,在光影间,背影挺,脚步轻,步履越来越急,她跟着过去,他跑起来,狼烟飞尘,她跑起来。
其余人看见飞尘的时候,大叫,“艾朗?”
这头。钟艾朗于一处月亮门转弯,从长廊中隐遁。转弯的倏然止步回身,令紧跟他的人躲开不及,扑在他胸膛,几乎连贯地,她被推到墙上。
“为什么跟着我?为什么?”他嗓音低沉,如擦拭的金属,磨得她心酸疼。
不满她头顶心冲他,他抬她下巴。
“哥哥……” 她随他手仰首,他垂首,呼吸沉热。另一手拨开她刘海儿,风吹过时,刘海儿总挠人,总想拨开,拨开,显露美人尖。
钟艾朗唇嗫嚅,微启——“艾朗!”地近在咫尺的声音传来,他收回手,跨出去一步,是文同唤他,显然,他不跨出去,他也会下一步走到两人面前。
看到钟艾朗,他兴奋冲后面人说,是我找到吧……
钟艾朗和他们走在长廊里,她看他背影,跟在后面。
后来,五年级课本上讲“印随”,她想,或许他之于她,就是睁开眼的天。
他们说藏老蒙儿——捉迷藏的方言说法。
是吗?他们说在这儿捉迷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