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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夏璟。”
    听筒里传来一轻叹,随后是衣服和被面摩擦的窸窣声,应当是已经躺下的人重新在床上坐起身,声音带着点困倦鼻音:“你是不是,不想让我挂电话。”
    和过去一样,哪怕他永远是漫不经意的语调,黎冬总能第一时间察觉他最细微的情绪变化。
    “嗯,”祁夏璟回答地言简意骇,“失眠。”
    “那你要不要泡杯蜂蜜水喝?”黎冬并不急于挂电话,在听筒另一边耐心提建议,“或者热点鲜牛奶喝也可以,正好你胃不太好......”
    女人温润如水的柔音在耳畔响起,一字一句宛若软唇贴在耳边亲昵叮嘱,时而重音咬字时,听筒微微的震动像是她温软的呼吸,应该还带着点雏菊的淡淡清香。
    祁夏璟勾唇笑了下,觉着自己有点魔怔。
    他点亮手机屏幕,日服又一日默算着距离明早能见到黎冬,还需要多长时间。
    见他许久没反应,对面的黎冬忍不住问道:“我刚才说的,你有听见吗?”
    “没,信号不好,”祁夏璟再次点开和李贺文的聊天记录,重新将对方四十多条消息翻看一遍,出声道,“你再说一次吧。”
    半晌一声轻叹后,对面又响起细微窸窣声,随后是重新躺下的黎冬用柔缓声线道:
    “你需要的话,我可以不挂电话;或者是你想聊天,也可以喊醒我。”
    打字的手微顿,祁夏璟眼神忽地一片柔和:“好。”
    黎冬依言没挂电话也不再出声,很快,伴着对面平稳悠长的呼吸声,祁夏璟修长指尖点击发送。
    qxj:项目和手术找别人。
    qxj:我不回魔都了。
    第43章
    黎冬第二日早晨是被狗叫声吵醒的。
    她生物闹钟向来准时, 将近六点时,人已经有睡醒的预兆,还未等闹钟响起, 就听见电话里传来微弱的呼哧呼哧声。
    金毛兴奋地喘气不停,黎冬在半梦半醒中听见声音, 皱眉睁眼,拿起枕边手机放到耳边, 确认是罐头的声音。
    狗哼哧半天也不见祁夏璟反应,黎冬猜他还没醒, 窝在厚厚的被子里, 轻声试探道:“......罐头?”
    “汪!”
    狗的听力是人类十几倍, 黎冬话音刚落, 听筒里立即响起一道嘹亮狗叫,紧接着, 便是由远及近的狗爪刨地的声音。
    “......唔。”
    又是一道亢奋狗叫,随即是男人低沉沙哑的闷哼落在耳边, 叹气夹杂着压抑的起床气。
    “黎冬,”祁夏璟带着鼻音的沉声充满无奈,几乎是气极反笑,“我刚才差点被谋杀。”
    黎冬没有赖床的习惯,打开免提坐起身:“你已经醒了?”?
    “嗯,傻狗太吵。”
    话毕,男人又是不耐烦地轻啧,冲着仍旧叫个不停的罐头低低丢了句“闭嘴”,清晨的坏脾气依旧。
    黎冬脑海中浮现祁夏璟眉眼紧皱、却不得不起床给金毛放饭的模样, 不自觉弯唇浅笑。
    很快, 免提里传来男人起床下地的脚步声, 给罐头倒完狗粮后又重新走回卧室,关门声后,又附加一道清脆的落锁声轻响。
    黎冬换好衣服见时间还早,去浴室洗漱前,想起祁夏璟昨晚提起的失眠,询问道:“你要不要再睡半小时?”
    “我等下打电话喊你。”
    “......”
    许久不见对方应答,黎冬点亮屏幕,确认通话仍在继续,沉思片刻换了种说法:“或者我不挂电话,你先开着免提,半小时后我叫你起来?”
    这次某人倒是应的很快:“好。”
    黎冬闻言无奈摇头,她发现祁夏璟在医院整日面无表情、偶尔似笑非笑也是疏离散漫的冷感,私下里却有时如小孩似的,爱耍点孩子脾性,还得好声好气地哄着。
    不想把人吵醒,黎冬整个早上都只敢轻手轻脚的在家活动,连去餐厅倒水都小心翼翼,生怕玻璃器皿磕碰在桌上。
    半小时后她将人喊醒,两人六点四十五分先后推开家门,外带一只精神金毛出门晨练。
    有黎冬在,罐头向来是不肯让某人牵的,于是祁夏璟便双手插兜地跟在一人一狗身后,黑色鸭舌帽压低遮住眉眼,黑衣黑裤的运动服衬出身姿挺拔颀长,久久不散的起床气黑雾般笼罩周身。
    最后两人在体育公园的某处矮草丛停下,等着金毛上厕所。
    罐头对于排便位置向来谨慎,拱着狗鼻子不住在杂草地嗅啊嗅,时不时翘起后腿又放下,几分钟内换了好几个地方。
    黎冬耐心的拉着牵绳等待,还特意背过身去,和慢悠悠跟在身后的祁夏璟视线相撞。
    四目相对,背对晨光而站的男人在面前停下,抬起眉梢问她:“怎么?”
    “没事,”黎冬摇头,右手又放出些牵绳让罐头自由活动,轻声道,“尊重它的隐私。”
    男人桃花眼有一瞬愣神,随后是由胸腔震动而发的沉沉笑声;祁夏璟似是真的觉得好笑,肩膀微颤。
    “嗯,你说的对,”男人抬手压低帽檐,却无法掩饰薄唇勾起的弧度,“受教。”
    黎冬半信半疑地看着他,觉得祁夏璟的话实在算不上真心实意。
    她正要出声问,半步外的人忽地朝她俯身弯腰,下巴垫在她右肩,整个人没骨头一般懒洋洋的,薄唇停在她颈侧,如有实质的温软呼吸轻拂过肌肤,带来阵阵痒意。
    倦懒幽淡的乌木沉香丝丝入鼻,黎冬肩膀沉甸甸,想起祁夏璟时常眼下的淡淡乌青,轻声问他:
    “你以前也经常失眠吗。”
    祁夏璟闭上眼睛:“偶尔。”
    “要不要睡前喝些牛奶?或者洗个热水澡?”黎冬思索着给出答案,语气却并不肯定。
    她刚搬来这里时,也曾因为不熟悉环境失眠一段时间,试过上述方法都效果甚微,话语微顿,搬出她当时的解决办法:“其实还有个办法,只是听上去有点奇怪,你要听听么。”
    说完又补充:“但对我很有用。”
    祁夏璟睁眼,配合地站直身体应和:“嗯,你说。”
    “就是侧身靠着墙睡。”
    见无动于衷的人终于有反应,黎冬才有些底气地继续,同时双手比划着:“我以前床头靠墙,左右两边空荡荡就总失眠,后来把床贴着墙摆,晚上侧身靠着墙睡,人就会踏实很多——”
    祁夏璟垂眸,静静听着她说话。
    女人未施粉黛的脸上表情认真,时而会停下来思考片刻,橙红晨曦和微凉早风同时拂过她发顶肩头,岁月静好时,她抬头望进他眼里时,眸中带光。
    祁夏璟倏地弯唇。
    “你在听我说话吗?”黎冬不清楚男人为什么突然笑起来,疑惑道,“还是在想别的事情?”
    祁夏璟回话:“嗯,在听。”
    其实没想什么。
    就是觉得早起就能见到她,这一天应当都不会太糟。
    -
    “你昨晚都和老李头说什么了?”
    下午两点的会议结束后,徐榄在和祁夏璟一同去往手术室的路上,忍不住地好奇问道:“他都快要气疯了,大早上打了六个电话骂我。”?
    面对好友的调侃目光,祁夏璟目不斜视地往前走,轻描淡写道:j?
    “我说我不回魔都了。”
    见祁夏璟语气不似开玩笑,徐榄眼中笑意微滞,表情变得凝重:“因为班长?这件事你和她商量过吗?”
    祁夏璟脚步微顿,懒散掀起眼皮,反问:“商量什么。”
    “商量我放弃原本的工作要留下来,还是商量怎么避免被骂?”男人的口吻平静到冷酷,直视着徐榄的目光沉静幽冷冷,字字清晰,
    “这种‘为了她’式的商量,除了增添她心里负担,你以为还有什么用。”s?
    这些年,徐榄是看着祁夏璟单打独斗过来的,男人有时拼命到让他担心会不会随时垮掉。
    他不禁拉住祁夏璟:“好,医生工作的事不谈,那魔都其他事业呢,你真就甘心撒手不管了?”
    祁夏璟垂眸看着胳膊上的手,语气平静无波:“如果换成沈初蔓,你舍得让她放弃一切、背井离乡和你去魔都吃苦么。”
    “我们俩能一样?我去魔都是为了徐家,回来自然无所谓,可你不一样啊祁夏璟,你奋斗那么多年、就是为了摆脱那个地方,现在丢弃一切回到这里,你真以为祁家和那个女人会放过你?”
    “我没有让你一定要回魔都,我只是觉得,这件事黎冬也有知情权,你这么武断做决定,有没有考虑过她要怎么心安理得地接受——”
    “手术十分钟后开始。”
    祁夏璟倏地冷声打断,人在手术室前倾下脚步,面无表情地抬眼扫过墙上时钟,语气懒散:“说完没,说完我进去了。”
    “.......”
    徐榄看他模样心不在焉,就知道刚才的苦口婆心都是废话。
    他话到嘴边卡壳半天,最终化为无奈长叹:“各种程度上你和班长都是绝配,两人一个受委屈一声不吭,另一个放弃所有毫不犹豫。”
    “以后干脆叫你祁大情种得了,”徐榄手肘撞了下祁夏璟肩膀,试图活跃气氛,“昨晚进展怎么样?折腾一周还特地去学校,和班长告白成功了?”
    祁夏璟挑眉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没告白。”
    手里一堆破事理不清,告白后两人在一起,某些人一定会顺势把过错顺水推舟给黎冬,祁夏璟绝不许十年前的困境重演。
    他想要她无所负担地爱上他。
    “大男人还磨磨唧唧的,”徐榄也不再打探,朝手术室扬扬下巴,“我上楼看老头子去了,你进去吧。”
    话毕他离开上楼,只是在转身时,微不可察地轻叹出声。
    自手术后,周老爷子已经在医院静养快一月半,本就是躺不住的性格,前几天听负责医生的松口,就成天嚷嚷着要出院回家。
    “......人啊都是越躺越废,我这身体原本没事的,再躺几天,老头子的骨架子都要在床上散掉咯。”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徐榄人在病房外,就听见徐老爷子笑呵呵的声音,正疑惑他对谁竟然这么友善,推门进去,果然就见沈初蔓坐在床边,旁边圆桌上摆放着巨大果篮。
    徐、沈两家算是世交,祖父辈曾是过命的交情,因着沈爷爷很早因病去世,徐老爷子便对深家小孙女格外疼爱,对自家孙辈和其他所有人永远严肃板着脸,唯独对沈初蔓无度纵容。
    病房门被推开,沈初蔓回头,只轻飘飘扫过徐榄一眼,又笑眯眯地继续给老人削苹果,乖巧模样和平日判若两人:“爷爷还是要听医生的,这样才能长命百岁。”
    徐榄进门口就饶有兴致的靠墙看人,认真打量沈初蔓刻意的装乖装扮。
    女人精致妆容改为淡淡素颜妆,反季的短衣短裙也替换成知性长裙,连最爱的细高跟,都换成窄脚的黑亮小皮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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