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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因为彼此示好服软过了,那一晚后,两人的关係似乎达到了某种平衡。
    那点心思分明都心知肚明,但谁都没轻易去捅那层窗户纸。或许是因为珍惜,都想缓着点来。只偶尔传传讯息、聊聊日常,颇有那么点平凡和谐的味道。
    但美好终究是短暂的。
    又几日后,实习生敲响了姜怀舟的办公室,走进来时脸色不太好看。
    姜怀舟像是有所预料,心底陡然一沉。
    「姜医师,」实习生说:「切片报告出来了。」
    ※
    单晓于正在翻看着粉丝留言。
    其中有一则特别长,回的是他之前去玩滑翔伞的影片。
    「我从国中时就追踪了小鱼,到现在都出社会、当孩子的妈了,还是很喜欢小鱼精神抖擞的模样。每次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看见小鱼的笑就觉得很疗癒,也很嚮往,很想活成你的样子。希望小鱼以后也一直这样,自由快乐。」
    大部分的评论都简短欢乐、留个热闹,难得这种正经的长评。单晓于特别认真地看了一会儿,眉眼弯弯,动动手指给人点了个心。
    今晚他排定要直播,准备去吃一间回转寿司,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收起手机出了门。
    一出酒店,就在大门边的长椅上,看见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姜怀舟?」单晓于愣了下,「在这干嘛呢?」
    姜怀舟也不知已在那儿坐了多久,整个人好像都要与黑夜融为一体。阴暗的灯光下,他神情有些晦涩难辨,向单晓于望了过来,良久没有说话。
    单晓于愣了一会儿,忽然「啊」了一声,笑了。笑容很轻浅,像是感到有些遗憾,有些忧伤。
    他轻声道:「已经一个礼拜了吗?」
    姜怀舟沉默了很久,开口时,嗓音沙哑:「你早就知道?」
    单晓于却摇头,「在北部给诊所看过一次,但医师说得上医院检查。只说有可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要说早有预料,那还是没有的,人都会有侥倖心理,白纸黑字出来以前,都觉得不会吧,不至于到那种地步吧。
    「所以,」他又强笑了下,问:「到底是什么?」
    姜怀舟看着眼前这个青年。那么鲜活,那么明亮。他闭了闭眼,压抑着涌动的情绪。
    「鼻咽癌。」声音近乎轻柔:「是……恶性肿瘤。」
    小城的夜间十分寧静,晚春的季节有些潮湿沉闷,空气中好似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忽然变得沉迟厚重了起来,让人忽然感到有些窒息。
    单晓于扯了把领口,又是「啊」了一声,点点头,没说话。似乎消息太过突然,根本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反倒使人显得很冷静。
    「我们……晚点再讨论这件事,好吗?」半晌他才重新开口,笑了笑,说:「抱歉,我约了场直播,再不去,就要迟到了。」
    姜怀舟沉默着,点了点头。单晓于转身走了。
    接下来的事情,显得那么寻常。
    单晓于开了直播,很寻常的开场,很寻常的与粉丝寒暄。
    「哈囉,久等啦,晚上好呀。」他笑着说:「我们家乡开了新的回转寿司店,最近在做活动呢,今天带大家一起来看看……」
    直播时他其实没想太多,工作嘛,其他的都等工作完再说。
    但在入座后,看着一盘盘转过去的食物,单晓于有些愣神地发现,他真是一点胃口也没有。
    他知道自己不能这样。粉丝喜欢的,是他阳光正向的那个样子。他不应该这样。
    然而压抑在最深处的负面情绪,忽然就无法控制了,不讲道理的在此时席捲了上来,海啸一样,将他整个人吞没。
    恶性肿瘤。
    怎么可能?怎么会是他?
    脑中像是被安了个炸弹,生命彷彿被按下了倒计时。他开始控制不住恐慌,焦虑,眩晕,甚至觉得有点想吐。
    在他无比熟悉的镜头面前,顶着千千万万人的视线。
    他忽然再也笑不出来了。
    那一场直播毫无预警地中断了。
    初时以为只是断讯,但等了十分、二十分……都未曾再有画面,被放鸽子的粉丝傻眼,困惑,担心,都在等待重新开播,或者至少发一则贴文,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
    但什么都没有。
    单晓于一口未动,离开了店。他在夜色中毫无目的地乱走,走累了就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走哪里去了,最终缓缓坐到了路边。
    期间他的手机狂响,可能是他的公司,他的经纪人。他从来不是个任性不负责的人,这会儿却一通都没接,任由催命似的铃声停了又响,响了又停。
    他坐在那儿,整个人愣愣的,隻身一人,缩成一小团,像是个被全世界拋弃的孩子。
    直到不知过去多久,一道身影出现在他前方。
    单晓于抬起头。
    就见姜怀舟的神情克制而隐忍,站在他面前垂眸看他,模样颇有些风尘僕僕,像是一条街一条街的、土法炼钢地找过来的。
    单晓于眼眶忽然就红了。
    他与他对望半晌,问道:「……为什么是我啊?」
    红着眼眶,却又笑了,像是觉得一切都太过荒唐不公。笑容那样苍白,看得姜怀舟的心都碎了。
    「我不抽菸不酗酒,我才二十七岁……为什么是我啊?为什么总是……要这样对我啊?」
    姜怀舟的喉结颤动,说不出话。他蹲下身来,缓缓伸手,拥住了他。
    单晓于的眼泪终于落下,沾湿了姜怀舟的肩膀。他喃喃地唤着他,声音破碎哽咽,近乎恳求,说姜怀舟,我害怕。
    姜怀舟抱得那么紧,那么果决,像是想将单晓于整个人都揉入自己怀里。
    「你不会有事。」他亲吻他的耳稍,说:「你不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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