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这般走下去,怕是到了天明,还没走到村子里。
耳边传来男人的轻叹声,那身红袍蹲在了秦芝芝身前,将后背呈在秦芝芝面前,无奈道:“我背你。”
秦芝芝明明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小姐,一路上疼得厉害也没有央求一句。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若是路上再被石头绊倒了,反倒会伤得更重。
秦芝芝也没有矫情,趴在男人的背上,感受自己被人背了起来,脚离了地,腿也没这么疼了。
秦芝芝垂着脑袋,嗡声,“谢谢。”
徐子阳没有说话,他一步一个脚印,在黑暗中踩得很踏实。
半响,背上都没传来声响,徐子阳担心人若是睡着了,怕是会着了风寒,出声道:“方才,你为何突然要游回来?”
徐子阳还未走到岸边时,就瞧见了水中的人影,却见那抹红色挣脱了男子的手,往回游。
他来到岸边,便见水花炸开,秦芝芝自水中探了出来,白肤红唇,如出水芙蓉。
他看得出女子是要上岸,却也别过脸,才伸出援助的手。
秦芝芝方才正沉浸于迟来的,因为穿越而带来的悲痛之中。自己辛苦了二十几年,才从一个孤苦无依的孤儿,混到事业上面顺风顺水,没想到睡个觉,就变成了这个模样。
忽然听见徐子阳的话,发现他寻常的声线更加温润,客套的时候就有些疏离。
秦芝芝收回神,她自然瞧不上王聪,却也没办法贬低原主的情谊,只好浅笑一声,“或许是我刚发现,之前所托非人。”
知道秦芝芝没有睡着,徐子阳又禁了声。
秦芝芝被他闷嘴葫芦的模样逗乐了,抽了抽鼻子,浅浅地靠近男子的耳朵,“徐子阳,我冷。”
能感觉到男子的脚步一顿,秦芝芝担心徐子阳作为古代熟读四书五经的男子,若是开不起玩笑,就这么把自己放下晾在这荒郊野岭,可就不好了,离远了一些,正经地补充:“但没事,到家了捂捂就好。”
徐子阳却还是将人放下,然后脱下了身上的婚袍,塞到秦芝芝手里,“你裹上吧。”
婚袍里面是一件书生白袍,婚袍不过是临时搭上去的。秦芝芝看在眼里,深刻了解了徐子阳作为新郎,对着这桩亲事的不满意。
徐子阳再度将人背上,又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谢谢。
徐子阳在今日,已经连续听到了三声谢谢,每一句都是柔柔软软的,却不扭捏。
他难得客套了一句,“这婚服是秦府送来的,子阳不过是还给你罢了。”
秦芝芝:……
哈,直男。
作者有话说:
子阳:捡到个新娘家人们,她要跟我回家!
芝芝:……
第3章 徐家
◎徐子阳,你十八岁了吗◎
村子里面大多数人家已经睡下,很是安静,好在今日是晴天,到了晚上也是月挂梢头,照亮两人回家的路。
村子并不大,两人拐过一个巷口,就见到了不远处有一户家门,门前挂了两个红灯笼。
烛光透过红色的灯布,火光也变成了红色,映照出门前高挂的红帘。
虽然是通过交易定下的婚事,但也是一件隆重的事情,徐家一家人的未来都赌在了徐子阳身上,婚事也自然不能马虎。
但是门前凄清,没有半分办喜事的热闹。
走近了些,就能听见隐约传来的骂声。
“抽抽抽,一天就知道抽你的破烟,今天你们老徐家的脸,都被丢尽了。”
“我就知道,秦家也算是我们这一块的富庶人家,这门亲事怎么会落在我家子阳头上,原来是在这等着呢?人都还没进门呢,就跑了,你是没看到今天那伙亲戚的脸色吗,还在这坐得心安理得的?”
院中传来吸气声,男子的声音有些沙哑,“丫头已经睡着了,你小声些。”
女子的声音却更加高昂了,“徐释赢,你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是你这一辈子就是个穷酸秀才,我们今日哪里能受到这般羞辱?子阳去赶考的银子,还要靠亲家来出?”
院子里面正骂得厉害,这毕竟是旁人家里的事情,让她听去徐子阳脸上怕是也不好看,秦芝芝闷不做声,只当没听见。
但是徐子阳的脚步没有半分停顿,浅淡地介绍了一句,“院子内的,是我的爹娘。”
他背着人,单手推开虚掩的大门,提腿跨过门槛。
门内突然安静下来。
院中只点了一根蜡烛,不够亮堂,却勉强能看清院子的情况。
为了置办酒席,院子内放了几个方桌,和许多长椅,除此之外,就没了其他东西。
徐父坐在一个矮凳上面,手中拿着一只烟斗,隐隐冒出一丝火光和烟雾,见到推门而入的人,也只是掠起眼皮,向着这边看了几眼,没说什么。
一副无精打采,对什么都不大上心的模样。
徐子阳弯腰将秦芝芝放下,对着院中两位老人道,“爹,娘,我回来了。”
今日子阳去镇上迎亲,却迟迟没有回来,亲戚都等得不耐烦了,眼看就要误了时辰,蒋氏就亲自去镇上寻人,到了秦家门口,才勉强从好事者的口中,得到一个消息:
这秦家小姐啊,和奸夫跑了。
蒋氏险些两眼一黑,脸色煞白回到院子里,本想寻个由头将这丑事先遮掩过去,没想到已经有亲戚得了消息,对着他们夫妇好一通阴阳怪气,纷纷散开,各自回了家。
念起白日的场景,蒋氏说话难免刻薄,“你回来也就是了,怎么还把秦家小姐背回来了?不是跟着野小子跑了吗,可别嫁入我徐家,丢不起这人。”
寄人篱下,听两句难听的话,总比回去挨一顿家法好得多。
秦芝芝没把蒋氏的话放在心上,单手扶住桌角,弯唇笑了笑,“徐夫人,我腿上受了伤不能走路,才劳烦子阳背我回来的。”
蒋氏快冒到嘴边的话一下子顿住了。
她平日倒是没少与背后说徐家闲话的婆娘骂架,嘴皮子功夫自认是不输给其他人的,可这秦家小姐,开口就是一句徐夫人,她一介村里的妇道人家,哪里听过这个称呼?
就感觉自己被这三个字框住了,那些粗略的行径是做不得的。
人伤了腿,说话还这么细声细气的,蒋氏的语气也不经意软了下来,“那你也该是回你的秦家,来我徐家做什么?”
见蒋氏这般模样,秦芝芝的眉眼弯了弯。
徐子阳道:“娘,你带秦小姐回房吧,我去烧些热水。”
见人走开,秦芝芝才凑到蒋氏身边,说了一句话实话,“徐夫人,寻常女子见过子阳,心里哪里还容得下旁人。我既然得了这个婚约,总不能轻易放手。”
这是在解答为何要来徐家了。
蒋氏一时没理解过来这话的用意,但话里话外都在是在夸赞自家孩子,也让她心头愉悦几分。
蒋氏念着秦芝芝伤了腿,拉过秦芝芝的手腕要带她回房,入手却是一片湿润和冰凉,问道:“你身上怎么是湿的?”
秦芝芝只道:“回来的时候,不慎掉河里了。”
徐家共两个房间,徐子阳一间,徐家双亲和五岁的女娃娃一间。
蒋氏也没多想,无论礼没礼成,婚书都下了,人也被子阳背回来了,为了上京赶考的那点银子,秦芝芝都得是徐家的媳妇了,那就得是一间房。
秦芝芝跟着蒋氏进了房间,耳边都是蒋氏絮絮叨叨的声音,大抵是心中还是不舒服,却没办法发作,就搬出些规矩来。
既然入了徐家的们,就不能摆出大小姐的架子,开销也要节俭下来。
子阳是读书人,平日不可以打扰他读书。
诸如此类。
这些话,秦芝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并不在乎,她在现代生活这么多年,自有她为人处世的道理。
况且,说不定那天就穿回去了。
倒是走进屋内,传来的一股子墨香,让她多留意了几分。
许是为了让徐子阳看书方便,屋内的书桌上有一盏油灯,蒋氏将其点燃,屋内就亮堂起来。
所见之处,除了几块简单的,新挂上去的红布,就只剩下破旧的书架和书籍。角落里面倒是堆着好几个箱子,上面盖着红布,应当是秦家的嫁妆。
房内东西不多,但是很整洁,错落有致,可见房间主人,是个细致的人。
徐子阳提着热水进来时,被灶台的火烤久了,白皙的脸上有些发红,油灯闪动的灯光映着他的眉眼,倒是更显易佚丽了。
察觉到秦芝芝的抬头看过来,徐子阳垂眼躲过她的视线,将水倒进了隔间的浴桶里。
蒋氏一边还在重复着徐家的规矩,一边掺着秦芝芝到了浴桶边上,打算帮人解衣袍,扶着人进去。
秦芝芝是南方人,不曾泡过大澡堂子,在洗澡的时候坦诚相待还是有些接受无能,笑道:“夫人方才说了,要卸下小姐脾气,芝芝一个人可以洗的。”
就这么将人劝了出去。
秦芝芝被冻了这么久,泡进热水中,反倒打了一个哆嗦,兴起地玩了一会水花。
很快又倚着浴桶,闭上眼,分析着现下的处境。
屋外。
徐子阳本来坐在门外的一张长凳上,将人背回来,又烧了水,他觉得有些乏力,此刻正闭着眼睛单手抵额,在脑海中回温昨日的功课。
奈何屋内的水声,陆陆续续地传出,徐子阳也不免想起蒋氏进屋前的嘱咐:
这姑娘既然已经入了徐家的门,那你就先处着,早日给娘生个孙儿,也不是坏事。
徐子阳皱眉,睁开眼,在院中环视一圈,发现爹也进了屋子,于是站起身,寻了一个距离房间最远的长凳坐下。
到了夜间,温度要比白日更低一些,徐子阳身上的衣袍已经不够御寒了。
好在没过多久,房内传来秦芝芝的声音,“徐子阳。”
秦芝芝要起身的时候,才发现竟然旁边没有放自己衣物。
喊了第一声没有人应,又喊了一声,就在秦芝芝打算喊第三声的时候,徐子阳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好了?”
秦芝芝道:“好了,但是我没有衣服。”
徐子阳了解了秦芝芝的意思,转道去敲蒋氏的门,“娘,你忘了给秦小姐拿衣服了。”
屋内,蒋氏翻了一个身,不耐道:“晚上就要洞房了,穿衣服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