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煮菜?」喝了一口,完美。
不过这应该是她残废才有的待遇,平时她熬夜画蓝图赶工赶得要死要活的时候,就不见他献上一丁点宵夜。
「不差。」取来米酒,不愧是中国人,厨房随时都有这种入味的传统调味料。
拉来椅子坐在旁边,书禾抓起白皙脚踝放在膝上,将米酒倒在掌心温热后,他轻轻地顺着经络按摩伤处。
一圈又一圈炙热舒服的按摩缓和了疼痛,他从哪学来这功夫的?望着为自己认真的眼神,苏心黎迷惑了。
他身上带着枪,在外惹事生非,又有杀手级的仇人要置他于死地,在在的证据都显示这个男人很危险,保持距离是第一要策。
但她内心却百分百相信他,就算之前他们素昧平生,她还是看得出搭訕那晚他搂住她的腰,故意耍赖的戏謔眼神里,一丝清明的纯净。
人是很奇妙的动物,频率接上了,双方的互动就会永无止境持续下去,她一再遇见他,他一再逃避,若不是她主动开口,没有身分的他现在会在哪里?
睡在工厂里,为了生存继续作奸犯科?
每当望进他忧鬱的眉间,她的心就跟着沉一分。
「啊!好痛……」他换个手势加重力道,痛得她差点飆泪。
「喝你的汤,一直看我干嘛?泡泡绷带。」吹了声口哨,一旁坐立的小狗收到指示马上摇着尾巴,兴奋跑向客厅。
「活该。」
她有没有听错,他骂她活该?「我会这样好像都是托你的福吧!」
「谁叫你要穿那么高的鞋子。」取过泡泡口中捲得漂亮的绷带,嗯,这次没从客厅拖到这边来,看来他任书禾训狗有方。
「我哪知道你的仇家会找上门来!」反唇相讥,话一出苏心黎就后悔了,他绕着绷带的手停了很久,她伸手覆上,却等不到他抬起头。
「我想帮你,告诉我好吗?」他有苦衷,她看得出他的无助,她想拉他一把。
週遭空气随着这句话沉结凝静,耐心等候,他没回答她不放手。
「不必。」冰冷语气吐出,他甩开她的手继续包扎。
她那句『我想帮你』让他心里澎湃激昂,她的心意他感动领会,但她说的对,他的仇家已经找上门来,对方知道有她这号人物了,她随时都处在危机当中,他不能连累无辜的她。
「为了不再拖累你,我等一下就走。」
「去哪里?」他要离开?
「继续亡命天涯,反正我的伤都好了。」说起来他也真奇怪,竟然会中邪的在她家住了两个月,才会让自己行踪曝露。
「那我怎么办?」
「你不是本来就一个人住。」什么怎么办?
「我说我的脚,你害我残废现在却又不负责任一走了之,我要怎么办?」
「那还不简单,打电话叫你男朋友过来照顾你几天就好了。」
「森健司不是我男友,我根本没跟他交往。」事实上除了他,根本没有别的男人进过她家门一步。
他怎么觉得听起来苏心黎都像是在挽留他,为什么?
离开对她不是反而比较好,昨天光是一隻猫被杀她就哭得柔肠寸断,一颗鸟胆的女人会有胆识跟一个不定时会带来灾害的炸弹同住一个屋簷下?
「所以?」伤势处理完毕,他洗耳恭听。
「做人要尽本份讲义气,你受伤我都不计较照顾你,现在是你害我变成这样的,当然是你负责照顾我!」叹了口气,她一字一句说得清晰,说得天经地义,像在谆谆教诲。
「汪汪!」端坐在地上,泡泡似乎也在附议。
本份义气,这女人竟然拿他最重视的两样东西来压他。「好啦好啦!」算他欠她的。
嘴角扬笑,苏心黎却无比心酸。他什么都不说,她帮不了他……
冬阳自拱形窗户洒下金色光线,苏心黎坐在床上让他拆着纱布,她没去看医生,就让他每天用米酒、薑片跟热水轮流热敷按摩,没上任何药,缠纱布只是为了在套上踝关节固定套之前,更牢稳地固定脚踝。
背着光,她看着带着倔强的脸,或许只有在睡觉时,他才能放下这层偽装。
「你好像很爱盯着我看。」没抬头,书禾丢出这句肯定句。
「不行吗?反正除了下面,你其他地方我都看过了。」身材结实归结实,可惜没什么厚度。
「你在期待吗?」
期待?「又乾又瘦,那里不见得会好到哪里去。」连a片光碟都帮他买了,他要开黄腔她奉陪。
瞪她一眼。「你要不要看看?」说他那里不见得会好到哪里去,这女人活腻了吗?
耳根微微发热,她习惯性巴了下那颗欠打的头。「我只是逗你玩的,不要越来越过分喔!」
撇撇嘴,任书禾不以为然。「你的脚应该好了,走走看。」退到一旁,他牵起她的手。
小心翼翼站起来,她巍颤颤踏出第一步,好像可以……第二次多放点力在受伤的右脚,却脚一软整个人往前仆倒,他立刻张手捞住下坠的身子。
「还不能走吗?」她在他怀中可怜兮兮地摇头。
看来伤势比他想像中的还要重。协助她坐下,蹲下身拿起她的右脚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要去看医生吗?」
苏心黎一听立刻摇头,她知道他说的医生是香港那种传统的国术馆师傅,移骨推拿的手法光想就痛,她死都不去。
「那就再多休息几天,注意不要太常活动到这隻脚。」重新为她包扎,他不时抬头看墙上的时鐘。
「跟你男朋友说一下,这几天无法约会了,还是继续电话传情吧。」电话天天照三餐问候,听得他耳朵都长茧了。
「就跟你说他不是我男友,我跟健司只是好朋友。」
「不是?那之前我穿的那些衣服是谁的?」当初还一直用她男友的名义激他,满口谎言的女人。
「前男友。」
「前男友衣服还留着,这样好吗?」
「没关係,反正他都死了。」
任书禾浑身一僵。「什么!」死了?她竟然拿死人的衣服给他穿!
「哈哈哈,骗你的啦!」他的脸就像踩到大便一样臭,第一次看到他惊恐又滑稽的表情,苏心黎忍不住捧腹大笑。
休息了两个礼拜,她头一次在家跟他相处这么长的时间,她发现家中很多地方悄悄变了,他做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事。
例如玄关的灯久没换,早已晕暗得快灭,不知哪天被拆下换了颗新灯泡上去。
她喜欢开窗吹风,不过房间的窗檐短,连下细雨都会滴到房里,某天飘雪她急于关窗,发现窗下的地毯根本没湿,原来窗户上下各架了一片扇型板,天气好时她还可以在窗台托腮吹凉风。
房子外面的边墙因屋龄已老大半油漆剥落,他重新粉刷,还拿了上次做隔间剩下的木板钉了一排花架,一株株盆栽齐高斜放着,纷纷冒出小苗来。
她的专业是在设计工序上,他的实做手艺比她优,说不定也有几分建筑天分。
除此之外,他每天在傍晚时分都会出门,拎着一袋超市食物回来,一开始以为他是刻意出门买做菜材料,毕竟这几天也嚐了不少他的拿手菜。
直到有天开了房间窗户瞧见他出门的身影,视线忍不住追随他,就在快要超出她的范围之际,一抹女性身影映入眼帘,与他一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