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夜,今晚发生的事情可能有些恐怖。陛下原本不打算让你参与进来,但我们一致认待在他身边反而更安全,你不需要担心什么,枢机卿的战斗力都是负一百……”小秘书半天没说到重点,青长夜猜他大概是不想让即将发生的血腥场景吓到自己。黑发黑眼的青年温柔笑了笑:“他要把他们都杀掉,对不对?”
“……”
小秘书满脸卧槽你怎么知道的。
“不用担心我,”他说:“如果陛下忙不过来,我会帮忙杀。”
复仇的机会并非每个人都能拥有,这么好的馈赠摆在他面前,如果他因为顾忌畏手畏脚,恐怕不止爱德温,娜塔莎的鬼魂都会从地狱里爬出来嘲笑他吧。
宴会定在皇宫的双生花大厅,一踏进宴厅,淡淡的酒味和各类香水的气息扑面而来。大厅角落的乐队正在演奏舒缓的轻音乐。女孩子的裙摆仿佛黑夜中盛放的花朵。远远地他看见了人堆中的兰斯,他正和内阁的参议员长谈话,议长旁边站着他如花似玉的女儿,不用想也知道那边在干什么。乔伊看了看时间,他低声对青长夜道:“八点以后记得去陛下身边。”
“你们呢?”
“有别的事情要做。”乔伊仍不放心:“莉迪雅也会来,看见她你可能会轻松点?”
青长夜心不在焉点了点头,这场宴会的盛大程度超乎想象,全世界的光亮仿佛一夜之间落在了皇宫。如果兰斯想要在这里杀人,不仅整个联邦会在第一时间看见王的暴行,这么多有头有脸的来宾兰斯也实在很难解释。再怎么说事后听说屠杀和亲眼目睹依然是两个概念。他吃了些东西,想到一会儿要做的事情,青长夜吃得并不多。八点时乐队演奏起轻松浪漫的爵士乐,青长夜在这时向兰斯走去。他陪着兰斯应酬,快到十点时,他看见角落里的乔伊命令摄影师关闭了几个镜头,不过一会儿,兰斯示意青长夜拉住自己的手。
“抽我的时间。”
青长夜没怎么犹豫调动了异能,兰斯的肤色本来就白,他身上的时间不过5000年,被青长夜一下抽掉三分之一整个人都苍白得像纸。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兰斯的身躯开始发抖,在近处的一位枢机卿望过来时青长夜一把扶住兰斯,他低声道:“陛下!”
兰斯摆了摆手,他像是不想引起骚动,身体的不适却令他移动一下都困难异常。青长夜立即明白了他的计划,枢机会知道兰斯的身体状态不稳定,十位枢机卿皆因兰斯的生日宴到场,从头到尾他们或他们的下属都紧紧盯着兰斯的一举一动。很少有人会在自己的生日宴上砸自己的场子。就算心存疑惑,枢机卿们大多也会相信兰斯是真的旧疾发作。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证明了他们的猜测,尽管兰斯的贴身秘书一直在控制场面,还是有人看见了角落里悄悄到来的医疗队。半小时后枢机卿们陆续接到了通知:王的旧疾病发,他请枢机卿们在临时病房外等候。宴会气氛已悄无声息发生了变化。青长夜不知道兰斯先前为了今日能让十位枢机卿一一放下顾虑来到临时病房外做了多少繁复准备,但显而易见,他成功了,尽管这些人都带了自己的保镖。经过二十多分钟的抢救后,躺在病床上的兰斯示意枢机卿们将保镖留在外面,他要单独与枢机会谈话。全透明的病房里只有一位背对着他们收拾医疗器具的女护士、还有一位则是兰斯的秘书。枢机卿们都知晓那名黑发黑眼的青年的身份,他是个优秀的异能者,但仅凭他的异能并不可能做到同时压制十个人。况且没谁会料想兰斯胆大包天到了在自己的生日宴上大开杀戒的地步
他们陆陆续续进了房间,玻璃房门落下,一直背对他们的女护士微微侧身,约瑟夫原本还在欣赏她姣好的臀背曲线,直到女护士的脸微微侧转,她柔声道:“陛下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约瑟夫睁大眼睛。他经历过镜宫审判,当然不会忘记那个气势汹汹的侍女长。她崩掉了他们所有的计划。青长夜在此时迅速抓住兰斯的手腕,他将抽走的时间全部传给了兰斯。心电图于瞬间绷成了一条直线,之后传来代表死亡的报警声响,床上安然无恙的兰斯证明这是一个十足的圈套。
女人扯掉了白色的护士帽,浅色长发蜿蜒而下,她后退一步,手术刀在她的手中旋转。认出她的枢机卿发出不可置信的叫声。兰斯从床上下来,他没有穿鞋,白蓝条纹的病号服让身材高大看起来难得有些孱弱,他赤脚踩在柔软的厚毯上,祖母绿色的双眼不怀好意微微眯起:“诸位今日能赏脸参加这场生日宴会,我不胜感激。”
“陛下——”
“陛下不太想和你们废话,让我们直接杀杀杀。”
“这样是不对的,”莉迪雅瞟了眼神情冷淡的青长夜,说话故意嗲声嗲气。果然其中几名枢机卿一脸厌恶地望向她:“难得有个耍帅的时候,兰斯你要学会把握啦。”
“即使你是联邦的王,说出这种放肆话也要承担相应的后果。”其中一位枢机卿慢悠悠开了口,他是他们之中最年长的。位高权重。曾经的爱德温将他视为最难缠的对手,兰斯也在这人身上吃过不少亏:“陛下既然想在自己生晨这天送我们下地狱,那可曾考虑过枢机会解散的后果?你原本是我们扶植上位的傀儡,格林塞尔虽是老牌的贵族,但在联合起来的其他家族面前依旧不堪一击。失去了家族的庇护、陛下一旦得罪了枢机会背后的十大家族,将来——”
“说得很对,所以我准备连你们背后的家族一起干掉。”兰斯没理会对方看神经病的目光,他淡淡道:“你其他话都说得很对,唯独一件事上错了,我并非你们扶植而上的傀儡。扶植我的人是上一任联邦王。他给你们留下了具有误导性的信息、最终让你们愿意选择我作为继承人。”
“你是认为我们没有防备吗?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终于有枢机卿沉不住气,他激动地看向最先说话的枢机卿:“罗斯先生,告诉他当年那场手术里我们在他身上装了什么,整整十二个纳米炸弹!只要你今天敢上前一步,罗斯先生手里的操纵器便会将你炸成灰,你以为我们是明知圈套往下跳的傻子?狗总会误以为自己拽着主人走,殊不知从头到尾狗链都被主人牢牢握在手里!”
约瑟夫耸了耸肩:“陛下您还是乖乖听话比较好,就算您移植了虫族的血统,十二个超级纳米炸弹一爆炸后虫皇也会四分五裂的。而且您一爆炸,可惜您周围两个美人啊,”他话音一顿,目光中原本收敛起的狎昵肆无忌惮显露出来:“要我说,您的秘书穿护士装可比这位小姐火辣多了,我保证替您好好疼他……”
他下流的玩笑缓和了气氛,好几位枢机卿跟着约瑟夫哈哈大笑。兰斯也笑了起来,但他色泽璀璨的眸子一片冰冷,仿佛极寒的结冰湖泊:“你们确定当年替我做手术的医生将纳米炸弹放进了我的体内?”
“帮助兰斯的人是陛下,你们竟然相信他会被你们牵着走?”莉迪雅微笑道:“那些炸弹确实被放进了人体,只不过并非他的。罗斯先生按下您手里的遥控器,看看到底谁会突然爆炸?”
罗斯神色微变,伴随一声轻响,他的身躯里迸发出一道巨响,血肉如烟花那般炸裂开来。站在他旁边的几位枢机卿接沾染了肉泥和血浆,迎着一道道恐惧的目光,莉迪雅舔了舔自己树莓色的饱满双唇,
“罗斯先生三年前恰好做了换髓手术,很不巧的,就是在兰斯手术后的两星期,那些炸弹正愁找不到主人。”她看着地上那摊血水,语气平澜无波:“现在看来罗斯是个很好的宿主呢,毕竟这些小家伙在他身上安然无恙了三年。”
兰斯上前一步,他指尖微动,强悍又霸道的异能在整间玻璃病房翻涌。外面的保镖看见里面的动静居然一动不动,终于有枢机卿眼里流露出绝望之色。
“当初你们放逐他时,大概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变得强大重回帝都;在他死后,你们同样也没料到自己将来会败在一个傀儡手里,我的确是你们选的狗,只不过粗心的主人不小心弄丢了狗链。”
“这是格林塞尔家族的问候,”兰斯眸色一深,空气中暴走的异能近乎能毁天灭地,他轻描淡写道:“五天过后是爱德温的祭日,如果老头子们不介意,麻烦带我向我弟弟问好。”
第100章 傀儡 026
那完全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在王绝对的力量前剩余的九名枢机卿毫无反抗之力。莉迪雅最先出手。风刃割破了好几名枢机卿的喉咙, 约瑟夫作为当中唯一的A级异能者,水系异能替他挡下了莉迪雅的攻击。后心传来的疼痛令他不由自主一怔,低头时匕首闪闪发光的尖刃恰好刺出他的胸膛,他被人握住了手腕,记忆的最后他看见了那双潭水般幽深的眸子。片刻间流失的大量时间让他的生命特征迅速下降, 偏偏在这时匕首拔出了他的胸膛。
“哇。”看着面前鲜血飞溅的景象, 莉迪雅吹了个口哨:“我还以为你不生气的。这么记仇?”
青长夜没有说话, 他微微笑笑。在他杀掉约瑟夫的时间里兰斯和莉迪雅解决了所有枢机卿。除了自爆而死的罗斯, 他注意到他们特意保留了枢机卿的完整头颅。想必兰斯是为了向外公布时能够确认身份。莉迪雅的鞋跟在地上转了个圈, 她虽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但人人都能看出她现在很轻松、像是彻底卸去了所有重负。她刚想说话,兰斯的通讯器在这时响了起来,他开了外放。
“陛下, 一切顺利,基本处理得差不多了。”乔伊的声音有些模糊, 他那端隐隐传来枪火交战的声响:“您那边怎么样?”
“都死了。”兰斯祖母绿色的眼眸看着地上一只只鲜血淋漓的头颅。这些曾经操纵全联邦的大人物死得毫不体面, 着实与他们的尊贵身份不符:“剩下的抓紧时间处理,让危机公关准备发言稿。记者的镜头在我离开后打开, 新闻社有了明天早晨的头条,他们该不该给我劳务费?”
“当然该。”乔伊笑道:“先恭喜您了,陛下。”
听见一切顺利,莉迪雅轻轻呼了口气。她伸了个懒腰,最后一丝紧张在她的眼里散开。挂掉通讯后兰斯按了几下病床边的仪器台, 病床向旁侧移开,一条暗道出现在眼前,莉迪雅向他们点点头:“我会在这儿待到记者过来,兰斯先走,青长夜你——”
“他和我一起。”
“哎?”衣着护士装的女人睁大眼眸:“他留下来不是更好吗,毕竟你对外的说法是同陛下的旧部联合起来铲除枢机会,青长夜在的话更有说服力。”
“是这样,”兰斯说:“你留下来应付记者,他跟我走。”
莉迪雅忍了忍,良好修养让她把到了嘴边的粗口硬生生憋了回去。她很想说你不舍得他暴露在镜头前就委婉一点,这么直截了当让我上简直欠揍。反倒是青长夜不好意思说了声麻烦了。莉迪雅最后只掏出了一块口香糖,她边嚼边看着他们从暗道离开。在最初拟定计划时兰斯给她看过皇宫立体投影图像,如果她没记错,从这条暗道走出去应该是……
时值二月初,台泊河水薄冰未融。星群和路灯斑斓的影子倒映于冰封河面,冬夜里的台泊依然如梦似幻。他和兰斯自暗道出来后便走到了长河沿岸。现在不过十一点左右,两岸酒吧气氛正好,经过时偶尔能察觉里面的彩灯和音乐。路上兰斯又接了一次通讯,听见那边汇报情况后他彻底放心了下来。这个时间多的是醉酒的情侣,他们正对面女孩给了男孩一巴掌,装满化妆品的小包被女孩拿去砸自己的男友,小物件摔出来时的声响噼里啪啦。半晌后两个人又如胶似漆吻在了一起。青长夜看得兴致盎然,兰斯忽然出声:“我小时候经常来台泊河边。”
格林塞尔老宅的背后就是蜿蜒的台泊河,它贯穿了大半个帝都。从代表新兴工业的西区流向最贫穷的南区,最后再流入贵族们居住的东区。稍微想象了一下兰斯小时候的样子,青长夜点头:“那时候还没得病吗?”
“没有,我得的是一种很特殊的隐性遗传病,十岁过后才开始逐渐严重。”兰斯略略垂眸:“十岁前我是家族最受重视的孩子。当初台泊冬天结的冰比现在厚很多。我第一次见到爱德温就是在台泊河岸,那天很冷,但他却穿得很单薄,我妈向我介绍他,说这是我的表弟。”
青长夜应声。
“他很高、但是也很瘦,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的第一眼我下意识就不喜欢他。这么多年我一直说不出那种感觉到底是什么,但最近想明白了,每一次看见爱德温,和我看见安雅、零,甚至你那个死掉的朋友时都是一样的。那种看见了另一个自己的感觉。”兰斯顿了顿:“或许他也是这么想的吧,所以他才把心脏给了我。这条路走到尾能到艾菲尔德花园,再往前一点就是他死的地方。”绿眼的男人犹豫过后揉了揉青长夜的头:“你愿意和我继续往下走吗?”
他明白兰斯的意思。从这里走下去并不仅仅是走一条路那么简单,这是他最不愿意回忆的经历,他在台泊河边亲眼见证了那个人的死亡,对方的骨灰则永远送葬在艾菲尔德的山茶花下。和兰斯从这里走下去意味着他愿意舍弃一部分过去。站在他面前的王眉目间划过一丝紧张、丝毫不见先前舐血杀人的狠历。良久得不到回应,男人微微蹙契眉心、随即又很快舒展。兰斯绿色的狐狸眼弯起来:“时候不早了,要不我们先——”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