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现在呢?”苏泽锦突然换了个话题,“来你这边,放了一把火,然后跑了?”
沈淮一一下子没有回答。
苏泽锦挑一下眉:“怎么,不能说?”
“这倒没有……”沈淮一沉吟说,他看了一下周围,附近的喧杂声反而让两个人的交谈不虞被人听见,他对苏泽锦说,“火是对方放的,不过我等了一会才拨消防号码。”
苏泽锦直觉对方有话没有说完。
这回他没有等太久,沈淮一轻轻调了一下按着手腕的湿毛巾,苏泽锦从中看见了一抹深色。
“对方的血迹。”沈淮一不等苏泽锦问起就直接开口,说话的同时,他又整理了一下手腕上的毛巾,这样该掩盖的部分就再次被掩盖在纯洁的白色之下,“人逃走了,但里头还有一些情况,一把火烧掉会比较方便。”
“一些情况的意思是……”
“我当然没有将人杀掉,也没有致人残疾。从对方的角度来说,也就是一次单纯的争夺地盘失败吧。”沈淮一说。
“那从你的角度来说?”苏泽锦问。
“一个不太长眼的家伙。”沈淮一简单说。
“嗯……我注意到这次你回答得特别详细。”苏泽锦说。
对于这个问题,沈淮一倒是沉默了一会。
“嗯?”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比较喜欢这样?”沈淮一说。
这个回答……苏泽锦不出意外,但他仔细地看了一下沈淮一的表情:“这是我第一次从你脸上看见不确定的神态。不过我确实比较喜欢这样。”
“因为我确实不确定。”沈淮一说。他笑起来,“当某个人彻底打破你的预测、分析,而又成为你的约束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你哪怕你能看透世界上每一件人或者事,你也再看不透他了,哪怕是那些简单的推断,单纯的行为分析。”
“这话很感人,但从逻辑上来说不太科学……”苏泽锦说。
“所以这是心理因素。”沈淮一接上。
苏泽锦看了沈淮一一会儿,他突然转了话题:“你这里要清理几天吧?接下去打算?”
“找个旅店住两天。”沈淮一的回答很普通,“等这里清理好了再说。”
“你觉得大概要清理多久?”
“至少一个月吧。”沈淮一估计了一下。
苏泽锦点点头,问:“那要不要去我那里住一段时间?”
这个邀请有一点突兀,沈淮一还没有回答,他脑海里的沈淮就叫出声来:你真的成功了?
沈淮一停顿了很长的时间,他听见自己心脏缓缓落下的声音。
那一道声音悠长而平静,好像这三年来的所有折磨人的空虚都在这一道声音下消失了。
然后他回答另一个自己:是啊,我成功了……或者说,刚刚迈出了第一步?
这么一个念头过去,沈淮一抬眼看着苏泽锦,“去你家?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你想的是什么意思?”苏泽锦反问对方。
“三年半还不够我改变主意。”沈淮一笑了笑,“如果不是那个意思,我还是先呆在酒店里吧,你还担心我在酒店里不能吃好睡好?”
苏泽锦看了沈淮一一会,他说:“在我回答之前,我先问一声……这家伙应该不是你以任何方式招惹来的吧?”
“当然不是。”沈淮一很快回答。他顿了顿,“不过如果我们两个在一起的话,你也许会碰到更多这类的事情……”
“因为特质?”
“差不多。”沈淮一说。
“那为什么我之前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没有碰到?”苏泽锦问。
“那个时候的你和现在的你不一样,”沈淮一说,“而且也许有时候,你只是没有看见而已。”
“打个商量,我虽然不太想看见这些东西,但更烦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苏泽锦说。
“……嗯,没有问题?”
“那你现在可以走了吗?”
“……当然。”沈淮一过了一会才醒过神来,他对苏泽锦说,“稍等一会。”跟着就从消防车旁边站了起来,走向指挥着队员救火的负责人。
几步的距离中。
跳动的火光连同阳光一起映亮沈淮一的面孔。
沈淮在他脑海里说了什么,他并没有听得很清楚,但多半也就是关于苏泽锦的事情。
其实这几年的时间里,也就只有现在,对方才有心情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他还记得自己有几次半夜在车里醒来,从车窗往外看,不远处就是苏氏老宅或者苏泽锦的办公室。
开车到这里的是沈淮还是他?
他竟然有些分不清楚了。
他有时候也会想,如果苏泽锦一辈子不原谅他怎么办?
就这样不远不近地看着苏泽锦结婚生孩子?
可是光光只是看对方一面,心脏就如同被放置在硫酸中浸泡一次。
他很多时候能够感觉到自己衣袖下指尖的颤抖。
身体诚实地解读着内心的想法。
在真正无法分析、没有任何把握的情况下,他开始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坚持下去。
但不坚持下去远比坚持下去更可怕得多。
正如他所说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总要有一些能够约束自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