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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平静地眼神淡漠而疏离,似乎这张好看的脸永远都不会笑,沈沂想象不到,对方笑起来的模样,是怎样的一种好看。他仔细地看尽他深色的瞳孔里,那里面有些星星点点的光芒,而他的身影,就在这些星点之中……
    有股莫名的暖意从心尖散开。他张了张嘴嘴,声线有些轻微的颤抖:“您对我很好,先生。”
    沙哑的嗓音竟然带着低低的笑意,岑沚微微怔了下,目光变得温柔了起来,轻声问:“真的?”
    “是的,先生。”
    然而那份轻声的温柔并没能持续很长的时间。岑沚的眼神突然变得尖锐了起来,沉下声的语气语调,将刚才那一瞬不长的温柔取代,他说:“但是你忘记了我。”
    沈沂还没能没明白他的意思,就觉得头发被用力的扯住了,千万的发丝被狠狠地拽着扯着!酥麻的疼痛感迅速蔓延全身!沈沂狠狠地倒吸了口冷气:“疼!先、先生…… ”
    “沈沂啊。”岑沚低低地叫了他一声。那一声中包含了许多许多,有属于岑沚一个人的不满、怨恨、失望甚至是绝望。他深吸了一口气,将腾起来的怒火压下,咬牙切齿地说:“你当年可以不用答应我的。”
    “什么?”又是他听不懂的话。
    岑沚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但是你答应了,然后,又失忆了。”
    “先生?”沈沂莫名的有些慌。
    尽管他并没听懂对方说的话,尽管对方仍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尽管对方的语气仍然是冷冷淡淡的,但他就是……
    就是莫名地感受到了,大概是他的悲伤。
    岑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就起身离开了。
    两人的视线并没有对上。
    ………
    对于那位阴晴不定的先生,沈沂曾经很多次很多次的提醒自己,要习惯,这种事情要习惯就好。然而提醒就只是提醒,关键时刻不太管用,他怎么都控制不住,当自己感受到对方的不开心的时候,那种微微刺疼感觉和心情。
    他有时候天真地会在想,大概他和先生的心是融在一起的那种,所以才能那么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变化。
    沈沂仰头狠狠地灌着水,最后实在喝不下了,才放下瓶子大口大口地喘气。他故意喘得大声,只因为他想要在这样的房间里找到他的存在感,淡然而无神地眸子缓缓旋转了一圈。
    白色,灰色,绣色,褐色。
    这个房间,只有这些淡色,淡的他都快要分辨不清哪个是哪个颜色,他感觉他快要失明了,很自然的那种失明,他觉得他失明的样子一定是很独特的那种,整个世界只有一片白。
    那一片白起先只是一个小点点,最后在他不知不觉中扩散,无边无际地那样扩散开去,占据他整个视野,最后吞噬脑海中,他对色彩的观念和认知。
    就如同他在这个房间里,久得他都快要否认,否认掉他在脑海中想象出来的房间和另一种世界。
    他最终还是吃不完这些面包。他把它们特别珍贵地压在枕头底下,然后,他又走向了窗台。
    他透过窗又看到了那些漂亮的白色花。窗子很久都没擦了,所以特别模糊。
    连带着那些漂亮的花儿,都模糊了起来。
    沈沂深深地皱起了眉,突然觉得特别心疼。
    那种心疼是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所以他是真的疼疯了,才会抄过岑沚平常所坐的那张椅子砸向玻璃窗
    作者有话要说:
    ☆、C3、困兽
    哐啷!
    刺耳的声响伴随着飞溅而来的玻璃碎片刺向沈沂。他闭上眼从容地接受着,不闪躲,不叫疼,抓着椅子的手却渐渐地无力地垂下。
    沈沂撑着椅子大口大口的喘气。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而已,都几乎抽光了他浑身所有的力气。然而,在抬头的瞬间,眸光顿了下,难以置信地在瞳孔里流转。深色的瞳孔里,映着的是窗外那片花圃,黄昏温柔的光色打在那些白色的花儿上,花儿被风带得轻轻摇了起来,连带着那片光色也好像在摇晃。
    它们像是一个极其美丽发光体,占据了沈沂的整个眼球,美得几乎让他窒息。
    那是第一次发自内心的觉得欣喜与激动。
    他紧紧盯着那些迎风摇曳的白花儿,最怕的就是一个晃神,它们就将不复存在。
    他慢慢地松开椅子,激动得浑身颤抖着迈开步子前行。然而在迈出的第一步,脚却碰到了地上的一块儿玻璃,他无心分辨是什么,也没去用心感觉不适,脚掌仍然压了下去。
    那瞬,他终究还是停了下来。
    疼痛将他从欣喜的云端上残忍地扯了下来。摔得他呲牙咧嘴却不敢喊疼,只是惊愕地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岑沚在挂了电话之后,刚想离开就听到房间内的一声巨响。
    那一刻,脚步顿了下,心一揪,慌得全身都在冒冷汗。冲进门张嘴就要叫沈沂的名字,却在看到对方那安然无恙瘦弱脆弱的身影的那瞬,所有的激动言语都硬生生地扼在了喉咙里。
    一只手还停留在门把上,指尖泛白。
    沈沂!
    岑沚有些恼怒地盯着他的背影,那个瘦弱的身影很单薄,穿着的大码数的纯色病服,站在齐胸的窗台前,从窗外闯进来的昏黄将他整个人都包围了起来,岑沚那么一瞬有个错觉,他感觉沈沂透明得就快融进那那片昏黄里了。
    岑沚曾有个不太切实际的想法。他想,如果把那个人完全染成黑色的话,兴许他会比现在更有实感。
    沈沂渐渐地感受到了从脚底传来的阵阵刺痛,下意识地绷紧了全身,僵立在原地不敢乱动。
    然而越用力,脚底的那些玻璃渣却越陷越深了进去,那种痛楚他从来没体会过。他垂下头看着从脚底蔓延开来的鲜红,沉默了许久,眼中突然划过一丝狠戾,狠狠地咬了咬牙,像只被激怒了的凶兽,发了狠地向前冲。
    然而那是铁链最长的极限了,不论他再怎么发狠再怎么用力,手伸得再怎么长,他依然摸不到近在咫尺的窗台。
    像一只困兽,不论再怎么愤怒嘶吼怒号咆哮!就算撞得头破血流满身伤痕,挣脱不开就是挣脱不开。
    岑沚静静地看着他许久,终于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叹息。走了过去,轻而易举地抓起他的脚抬起来。脚底扎着一块儿碎玻璃,血肉模糊,岑沚不太舒服地皱了皱眉。
    沈沂还在挣扎。大概是哭了,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声,用力地踹着被岑沚牢牢抓住的脚腕,被甩得飞溅起来的鲜血在岑沚脸上留下了痕迹。
    岑沚仍然不为之所动地站着看他发疯。直到对方失去了力气,放弃了所有的挣扎之后,他才说:“沈沂,你不要试图挑战我的所有。”
    声音,冰冷至极。
    沈沂永远都听不懂岑沚说的话。那么,听不懂的话,那就装作没听到好了。所以沈沂这次,没有给他任何的一点反应。
    岑沚并不在意,把他抱回床上,出去拿医药箱。
    沈沂呆滞地看着脚底流着的血,受迷惑似的,觉得这种艳红大概是他见过的,最妖艳、最浓郁、最触目的色彩了,伸过手就去摸。
    是温热的。
    他看着沾血的手指,缓缓凑到嘴边,舌尖缓缓向它靠近,就快要尝到味道了,就被回来的岑沚给制止住了。
    岑沚放开他的手,一声不吭地从医药箱里拿出消毒水,用棉签蘸了蘸,便轻柔地帮他擦了起来。
    沈沂透过发间的缝隙,看着岑沚认真的侧脸。鼻头突然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酸酸的,哽咽着问:“先生,你说,我是什么?”
    岑沚手上一顿,随后漫不经心地应:“你是人。”
    “人都是这么生活的吗?”
    “不是。”岑沚停住,老实地回答道。视线依旧停在他脚底的伤口上,神情有些冰冷的复杂,像是在确认什么似的说道,“你会这样,只因为,你欠我。”
    把这句话说出去之后,他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神情恢复以往的淡漠平静,把沾了血的棉签扔在一边,又拿起新的重新帮他擦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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