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岑沚剪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此时不知从哪儿又垂下了一部分长发,将他大半张脸都给遮住了。岑沚想了想,还是去拿了剪刀过来,在沈沂害怕的目光中,挑起一段发丝,一点一点地剪掉。
过腰的头发被剪得很短很短,岑沚是靠着记忆给他修的,一如初见那刻,汗湿的短碎发,运动系少年。
“穿上。”岑沚回房找了套衣服给他。沈沂会穿,因为是纽扣衬衫和松紧裤头的裤子。
沈沂怕对方生气,难得手脚利落地快速穿好。
岑沚弯下腰去给他穿上鞋袜。
那只是一双普通的帆布鞋。
这是沈沂记忆中所没见到过的,他想要问他的先生,这是什么。
可惜他不敢。
岑沚抓起他的脚给他套袜子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家伙的脚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
岑沚手轻轻地摸了下,就听上边传来一声闷笑,而沈沂的脚也轻微地挣扎了一下。他愣了下抬头,就见沈沂正憋着笑,脸部表情极其不自然地看着他,带着笑意的眼眸清澈地映着岑沚的模样。
可爱又好看。
岑沚不由地这么想着。
在帮他穿好后,就把人带走,带出外面。
“先生?!”
多年来没怎么暴露在阳光之下,沈沂在出门的那瞬间,几乎被外面其实并不猛烈的阳光给吓死。眯着眼睛走了大半段路才谨慎地睁开眼眨了眨,不一会儿便适应了光线。
岑沚始终没说话,安静地牵着他的手把他带到后花园。
那是沈沂一直想要来的花圃。
跟着岑沚站定后,沈沂才彻底地睁开了一直半眯着的双眼,瞬时间愣住了,久久没反应。
他想的没错,花圃真的很美,浓密的绿丛中,开着朵朵纯净白皙的蔷薇,根茎长着细小却又尖锐的小刺儿,简直美得不像话。
岑沚这个时候才开口,声音低哑而轻柔,在记忆中,那是他最最温柔说话的一次了。
他说:“沈沂,我们来玩个游戏。”
沈沂顿了下,疑惑地转过头看着岑沚。
“我给你一次机会,放你走。”
“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不要被我抓到。”
“否则,我再也不会放手……永远。”
沈沂听懂了这些话,但他没能理解,当他再抬起头的时候,岑沚竟然不见了!
☆、C8、怒吼
我给你一次机会……
放开你逃走……
否则,我永远都不会再放开你……
这句温柔的话很长很绕,以至于等沈沂反应过来时,岑沚已经不见了。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呆了许久许久,大脑始终处于一片空白。
他差那么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忘掉要呼吸了,是大脑渐渐传来的窒息感,将他游走的魂魄给拉回来的。
他难受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视线迟钝地回焦,缓慢地落在面前那些盛开的白色花朵儿身上。那么近的距离,他能看清掩藏在枝叶下的那些小刺儿,以及花朵儿中间的淡黄色的花蕊。
这个曾经让他美得几乎窒息的花圃就在眼前!这是他曾经最最憧憬的窗外的世界,然而刚被填满的心,又再次空了……
为什么呢?
沈沂想不到,只知道,先生……不要他了!
他的先生不要他了!
大脑里面的某一根神经突然狠狠地跳了一下,跳的脑仁发疼。
沈沂猛地惊醒,随后疯了般哭着跑了起来,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撞!
“哇啊!”
他想要回到房间里去,即使再拷上那沉重的枷锁,即使总是会被饿肚子,即使永远都只能透过那扇碎了的窗户看外面……
“先生!”
他都不想离开!
突然失去的安全感像是被进行了什么能量转化,沈沂渐渐感觉到的是无尽的恐惧与慌乱。因为他根本找不到那扇门,岑沚刚刚带他出来的那扇。
“先生!我错了……”
他太笨了,比岑沚笨上千万倍,所以他需要岑沚,需要对方牵着他,然后带他回家……
“先……”
家?
沈沂突然猛地停下,他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个字,他甚至不能够完全又流畅地解释这个词语的意思,他只是顺口……
“先生!”
“先生!”
“先生!”
……
他在不高的围墙围起的世界内,疯狂又无力地乱撞着,然而到最后……
沈沂还是找不到那扇门,但是他找到了另一扇,他走了出去,那外面,是另一个世界。
他在多年前就完全失去的世界,只是他自己完全不知道。
“先生……”跑累了的沈沂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口,双肩无力地塌了下来,目光再一次失去了那份短暂的神采奕奕,呆滞又混沌,他用喊哑了的嗓子轻轻地低喃着岑沚。
他在这个时候,才彻底地冷静了下来。当无尽的恐惧与绝望就快要将他湮灭的时候,他才想起来,他需要好好去回想一下岑沚刚刚说的话,笨拙的脑袋只能理解出,岑沚的意思,大概是……
我们来玩个游戏。
你快点找个地方躲起来。
我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