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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一身深紫色烫金压边雪衣的身影缓缓步入,少年步伐沉稳,若非有一定武学底子的人,必然看不出他的腿因为年少时曾经因腿骨尽碎如今走路还是有不便。
    他放下伞,将带着水珠的伞靠在门边,直起身,眼便不经意般与白初敛对视上,白毅眉眼温和,叫了声:“师父。”
    记忆中那缺胳膊断腿的孩子如今已十二岁将至十三岁,称其一声“少年”似乎也不为过,初生英气显露,眉眼之中自带沉静……啧啧,倒是颇有真要往梦里头躺棺材里的那个英俊男子长的趋势,照这样,指不定再过个三四年,也不知道这小子得英俊潇洒成什么样,俘获多少江湖少女心。
    ……白初敛一点也没觉得自己二十啷当岁的人,在这酸溜溜腹诽一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孩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白初敛见白毅背着他那边和其他弟子一般无二的素雪剑,袍子明显是有些不合身了,下摆却已经到了小腿肚子中部,露出一双黑色的靴,那靴子已经洗得略发白,而且明显是小了,鞋面都快能看见脚指的轮廓,穿着怎么可能舒服。
    “师父,睡到这会儿,可是饿了?”
    白毅进了屋子,目光在白初敛脸上飞快一扫,见他脸上还没消的睡痕,那平日里总是不拘一笑的唇角不着痕迹往上翘了翘。
    语气倒是恭恭敬敬叫人挑不出毛病。
    但是白初敛这会儿正因为昨晚做的那奇怪的梦心里头不痛快,愣是鸡蛋里挑骨头也能挑出点毛病来……他没瞧见小徒弟唇角的笑意,只是抬眼扫了一眼白毅,没答他的话,反而是转过头不痛不痒地跟伺候自己的苏盐盐道:“今年玉虚派是不是年收不成,要紧衣缩食?”
    苏盐盐冷不丁被问的一脸懵逼:这种事她哪里晓得?
    白初敛不管她,自顾自认真道:“连本掌门徒弟的袍子和靴小了都得紧巴着将就穿。”
    哦豁,感情这是找茬呢。
    苏盐盐小小年纪能得了亲自侍奉掌门殊荣,可不是凭借运气就完事了的,没点眼见力那可怎么行?早已对白初敛时不时找事的脾气习以为常,于是这会她扔给了白毅师兄一个同情的眼神,然后便眼观鼻,鼻关心,垂下眼专注给白初敛梳头发。
    白初敛则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坐在那。
    白毅倒是好脾气,莫名其妙被刺了一句一点儿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是上前接过了小丫鬟手里的梳子,取代她给白初敛束发。
    白初敛也没动,从鼻子里出了一股气。
    白毅舞刀弄枪的手倒是灵活得很,梳头发小心翼翼也没拉扯着白初敛,反而是梳子刮过头皮叫人忍不住舒坦得软下肩膀……白初敛闲着没事,光明晃晃地盯着铜镜里站在自己身后的白毅,像是准备用眼神儿在他身上盯出俩窟窿来。
    白毅替白初敛束好头发,那从铜镜里反光的视线还火辣辣地刺在他脸上,白毅在心里叹了口气,放下梳子,用询问又恭敬的语气问:“师父?”
    白初敛收回目光。
    这是不打算主动开口的意思了。
    亏得白毅也是个有耐心的孩子……嗯不,此刻他和他的掌门师父像是年龄换了下,白毅伸手将白初敛衣领上的褶皱抚去,从铜镜里扫了眼他那把“我不高兴”写在脸上的师父,这才极有耐心缓缓道:“徒弟近日得了资格入了剑阁三楼,那本《无尘剑法》便是其中之一,徒弟总觉得它与本派基础梅花剑法若结合练习恐怕相得益彰,总是揣测二者结合的办法,每日晨间练剑之后便把剩下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了剑阁里……”
    玉虚派剑阁,为一七层宝塔建筑。
    剑阁一层放着玉虚派基础内功心法要诀和《梅花剑法》三十六式图册,是每个入了玉虚派的弟子都能翻阅解读的地方。
    而第二层,则放了《斩鹤式》等稍精进武学,是玉虚派弟子在精读了一层的所有书籍,通过了门派每月一次的权限考核之后,才有资格进入剑阁的第二层。
    以此类推,约往上的武学越是珍贵与复杂,第七层是只有一派掌门才有资格进入的珍贵之地,江湖传闻,玉虚派剑阁七层只放了一本武学秘籍,那便是开派祖师一剑劈开江湖格局的《破碎虚空玉剑流》。
    如今玉虚派中弟子,武学修行二三十载,多逗留在剑阁第三层,再往上便是江湖上数的出名字的人物了……而白毅年仅十二便踏入剑阁三层,称一声“后生可畏”也不为过。
    之前白毅没说,是觉得这事不值得一提,他自然还会再往剑阁四五层上去的……这会儿却忽然提起,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便宜师父心情不太好,想要让他宽宽心。
    谁知道白初敛一点也不买账。
    “《无尘剑法》乃开派祖师爷师弟白奉之作,《梅花剑法》则是祖师爷白献的剑法,当年师兄弟二人水火不容,若是真有什么相得益彰,今儿早上你在白峰山练的就是《梅花无尘剑法》了。”白初敛干巴巴地说,“什么所有时间都放在剑阁里,你不吃饭不睡觉啊,光今日,盐盐说你寅时才起的。”
    这抬杠抬得,仿佛杠杆成精。
    接近午时才睁眼的人,好意思说人家寅时“才起”。
    白毅站在白初敛身后,指尖悄悄卷起白初敛束好发后发尾一缕发梢,无奈失笑。
    白初敛今儿看白毅不知道怎么的就是鼻子不是眼睛的,眼下看着他笑自然特别来气:“笑什么,再笑就给我出去,唤盐盐进来。”
    白毅没动:“师父,徒弟话还没说完,师父恼什么?”
    白初敛抿了抿唇。
    白毅这才道:“便是这几日一头扎进剑阁里,才是没注意周围别的琐碎事……今儿进了师父的院子,途经门前那竹子,余光瞥见上次刻印痕迹居然堪堪只到鼻尖,这才反应过来这些日子似乎又长高了些,正进来想同师父知会,师父却率先看见徒弟是衣服已然不合身,还为此发了那么大脾气。”
    白初敛把白毅捡回来以后,完全是当儿子养——心血来潮每隔一个月就抓着他在门前的老竹树上比划下身高顺便刻个印,下次好对比对比。
    白毅上来不仅提起这事儿套近乎,还替白初敛把莫名其妙发脾气的前因后果都找好了,怎叫一个“妥帖”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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