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翻了个身想继续睡,可怜,还是要被拖起来。他再见因果,她好端端地,有脸,有手,还会说话,也不会突然变成一块肉。阳光,蝉鸣,微风,一切清晰,感知也赤条条,他去牵她的手,触及到她的肉身,也没有变化。
只一张额头上印着青紫的笑容,露着小虎牙。
她依然会在那条斑马线上死无数次,她会跳楼,会割腕,会上吊,会被扔掉,会被强奸,会被分尸,本以为还会有别的,但就是这来来去去,在他脑子里都形成文字游戏攻略图了,但永远走不到HE,还无法退出游戏,还无法暂停,只能一直AUTO。
这么说他难道是游戏主人公吗?他难道只是一个可怜的程序而已?
还是说什么猎奇恶趣味小说。
他在笔记本里记录着因果的每一次死亡方式及次数,记录这样做是否能救她,要几时做这件事才能救她,笔记本上最多的除了“因果”二字便是红色的叉,而最后无一例外地全滑向一个死字。
他不太记得为什么要救她了。
有时候明明能救的,他不想救了,但她又活了一命,用无辜的双眼看向他。他会环上她的脖子,把她摁在地上,大拇指摁进她狭窄的喉管,她还是那样无辜地看着他,开始会挣扎,会圆睁双目,会把指甲陷进他的皮肤,抓出血来。
后来(是不同的每一次),她好像也拥有记忆一般地,在他掐上她脖子之后慢慢地不做挣扎,甚至在不记得多少次的某一次,他的手触及她的脖颈,她只是平淡地凝视着他,双手垂在地上,一副死了好久的模样。
他第一次害怕,害怕她记得他过去那么多次的样子,所以他犹豫了,但手覆在脖子上,怎么看都知道要做什么。他没敢下手,松开了,她却把自己的手覆在脖子上,双手交叉,全部掐在颈前,他一晃神,已经抓上她的手腕扯了开。
“……”他惶惶不安地注视着她。
她仍然无辜,且恳求:“我没有力气,”她说,“我掐不死自己。”
他突然崩溃地把她抱在怀里,她被抱得很紧,喘不过气,却也不挣扎,好像希望他能就此闷死她,或是把她的身体挤破。
像一道数学大题摆在她面前,他一共说了多少次对不起?
写个解能得一分吗?
他那天没敢走,他一走她就要割腕了,他连时间都算得准确。因果想去开门,他就拿那把她用来割腕的刻刀往手上划,说她要是去开门,他就能死在这儿。
她真的怕尖锐的东西呀。
他索性睡她家了,白宵回来,他就躲在被子里面,被一个巨大的熊娃娃遮着凸起的部分,白宵把灯给关了,他就像个夜行动物一样出现,在黑夜中摸着她的手,然后慢慢地适应黑暗,慢慢地注视黑暗,直到注视她黑暗中的眼睛。
她问:“怎么了?”
他凑近,她没有躲开。
“你不问了吗?”
“什么?”
“我们以后会不会结婚那句话。”
黑暗显不出颜色,但好像周围都升温了一瞬,她磕磕巴巴地声音都尖了起来:“谁要……什么?!哪有……”嘴巴突然就被他的手捂上了,并被一声“嘘”噤了声。
“小点声。”他说。
门外还有脚步声。
他离得近,五指相扣,另五指盖在她薄薄的嘴唇上,呼吸和心跳都清晰。
静了些,静得能听到风声。
他放开了手,都放开了,然后翻到了一边去,因果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还是等他说,可他背对着他已经闭上了眼睛。她还是什么也没说,他也没有说,躺下来不知道该朝哪边,右也不是左也不是,索性平躺着,把手放在胸口,像死人躺在棺材里那样。
风也不说了。
他转过身来,床有些嘎吱作响,她睡得端正,双腿都并拢着。
他望着。
他想着。
他说着。
“是你不放过我的。”喃喃自语。
下起了雨。
……
她来初潮了,她来了好多次初潮,有时候也会不来,但已经对她腿间淌下的血习以为常。
只是因果对他知道自己内裤放在哪里一直有怪眼色。
他每回打开衣柜,就能看到那些内裤和一些成人用品放在一个抽屉里,习以为常,但仍然要撇开目光。
完事后她还是很害羞,他已经不在乎了。
每一回,每一回,尽管血越来越多,他都要波澜不惊地去翻开那个抽屉,瞥一眼粉色的跳蛋、紫色的假阴茎、散落的电池,然后抽出一条带蝴蝶结的波点内裤,他突然听到背后她说“好痛”。
他倏地回头,窗外是被遮了一半的月,现在怎么是晚上?
记不起来了,之前发生了什么,现在是几号?
再望向因果,她把脑袋磕在地板上,长发湿漉漉的,如果不是水那就是血,她应该还活着,不然那声“好痛”是谁叫的。
“呜……”她在动,还发出鱼一样的声音。
他走向她,她好像是听到了脚步声,所以发出了人的声音:“哥哥……我好、好痛……”
“哪里痛?”他跪下来,扶着她的肩膀,但她太痛了,一直要捂着肚子才行,他想把她扶起来,但她一定要和地板钉在一起。
她呜呜地只有“痛”,别的也不说,他想把她抱起来,说“我带你去医院”,但手碰到她的腿,却抹了一手湿漉漉的。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什么记忆都没有,或者说所有的记忆全都乱套了,挤在他的大脑,想不起来。
他把手放在月光下,隐隐透出暗色,起码,绝不是透明。
是血吗,还是说。他猛地起身,要去开灯,但是啪嗒啪嗒地,还是一片黑,光倒是闪了两下,后面就再也不闪了。
“我吗?”他在漆黑之中看向自己的手,“是我吗?”
但余光好像瞥到了大敞着的门外,他定睛一看,脑袋上插了把刀,是那个男人。
哈啊,不是我。
他走过去,一脚碾过了那个男人被割下来的阴茎,他弯身把那把菜刀从他脑袋里给拔了出来。
“哥哥,好痛、好痛啊……”她的声音黏在地上。
她感觉到他冰凉的手,捧上她的脸,她感觉一瞬的安心,本来捂在肚子上的手去抓他的手,她说“救救我”,她贴在他怀里,完完全全地哭,她念着“救救我,救救我,哥哥……”
她哭了,好事啊。
“我会救你的。”
可她偏要笑了,她笑了准没好事,所以他用那把横过来都比她的腰还要醋的菜刀直直地刺进了她的小腹,她一下就把血吐出来了,他习惯地闭眼,再睁开,血黏在睫毛上拉起一条一条的。
她疼得一边推着他一边哭着说“我不要死”,但他把她裹在手臂里,她本就又瘦又小,被他关在身体里根本无处可去。血从那道刺进来的开口处一直流,她下面也一直流,她没有力气了,没有力气了。
“我不要……我不要死……”她干瘪了下去,挂在他身上。
“我救你,”他仍紧抱着这干枯下来的骨身,一遍一遍地说,“我会救你的,你不要怕。”
她流干了眼泪,像蝉蜕了皮,只留下了皮。
她无辜的眼睛望着他,他撩过她湿漉漉的发。
他在笑啊。
她的灵肉慢慢地就从皮里爬出来了,她只留下了皮,薄薄的一层,黏在他的怀里。
他在笔记本里写下了新的一栏计数。
(我)杀死因果( )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