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妩:“?”
所以,不是太子自己选的?
因而,他才这副心不甘情不愿的冷淡模样?
郦妩一脸恍然。这有点出乎意料了,她呆呆站在那里,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一时竟不知该继续说什么。
太子的表情一如往常的端正肃然,仿佛不欲多谈。
郦妩得到了答案,也没打算再多纠缠。晃神过来,对着萧衍盈盈一福,行了个礼,“打扰太子殿下了,臣女告退。”
萧衍下颌微微一抬,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郦妩直起腰,转身就走。
两人生疏得一点也不像是有了婚约、今后将要成为最亲密夫妻的样子。
*
郦妩返回殿中,这会儿众人已陆陆续续走出大殿,往御花园方向而去。
中秋夜,民间各大城池镇集都会举办花灯会,皇城内也不例外。在御花园里也搞了个小型花灯会,众人宴后消食,正好可以去御花园内游园赏花灯。
太子殿下显然对赏灯没什么兴趣,所以直接离开了。
郦妩在人群中四处走动,她在找人——找容谨。
今日宴会,她只远远地看了容谨一眼,后来因为众人的注目和萧诀的盯视,她不得不收回目光。
这会儿花灯会眼花缭乱,大家各看各的,各聊各的,她才好避开人眼去寻容谨。
今日容谨是一个人来赴宴的,他的夫人可能是身体又有不适,并没有来。
郦妩找容谨也并非想做些什么,甚至也不打算说些什么。她舍不得打扰他,舍不得让他为难,更舍不得他被人诟病……她只要远远地看他几眼就满足了。
转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人,郦妩想起容谨性格温淡喜静,大概会往人少的地方去,于是越走越偏。直到她忽地被一只大手拽住,还不待她惊呼,就被人拽到了一片树荫下。
“你干什么?!”借着月光和路边灯影,郦妩看清了拽自己的人,立时甩开他的手,怒斥道:“萧诀,我如今可是太子妃,你要是再敢乱来,就不只是遣送边关那么简单了。”
“怕什么?”萧诀倒也没再来抓她,双手交叉抱臂,背靠在树干上,笑着看向她,“我只是想跟你聊聊而已。”
郦妩转身就走,“我没什么可以跟你聊的。”
“你是在找人?”萧诀也不拦她,只继续靠在树上,懒洋洋地道:“容谨早就回去了,他夫人生病,他得回去陪他夫人。”
郦妩脚步一顿。
萧诀唇角微勾,露出一个讽刺意味极浓的笑,“你是不是天天都盼着容谨的夫人早点病逝,好取而代之?”
郦妩一怔,立时又惊又愕。
她霍然站住脚,转身瞪着萧诀,“你胡说什么?”
“难道不是?”萧诀直起身,也看着她,讽笑道,“你之前一直执意不嫁人,不就是想着熬到他夫人病亡,你好去续弦?反正她身体那么差,估计也熬不了几年……”
“萧诀!”郦妩是真的怒了。
纵然她有一千个、一万个想嫁给容谨的念头,但也没有恶毒到天天盼着他夫人病逝……他凭什么这样妄自揣测她?!
郦妩气得心口一起一伏,萧诀却紧紧盯着她。
“难道我说错了?不然你为何之前一直不定亲,屡屡拒婚?”萧诀盯着她,继续道:“为何要一再拒绝我?郦妩,这天底下,你再也找不到比我更爱你的男人了。”
郦妩被他的无耻和厚颜给气到了,怒极反笑,“我怎样想,都不关你的事。另外,我如今是钦定的太子妃,对我,请你谨言慎行。”
“你真以为太子选你,是因为喜欢你?你难道不知晓他和谢云兰之间的事?”萧诀冷笑道。
“我什么都知晓,但我就是乐意当这个太子妃。”郦妩也冷笑回敬,“至于其他的,那是我跟太子之间的事,也不劳萧世子费心。”
说罢,再也懒得理他,转身快步走了。
萧诀没拦她也没追上去,只站在树荫下一动不动,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郦妩头也不回的窈窕背影。
良久,一拳狠狠地砸在了树干上!
*
郦妩从宫宴回来,吕嬷嬷就带着几个丫头婆子开始将郦妩随身的一应物品装箱入箧。
明日一早便要入宫了,明月郡主趁夜过来陪郦妩说了会儿话,桑瑜也安慰开解了郦妩好一番才走。
郦妩从小在安国公府长大,这还是第一次离家这般久。
明月郡主性情清冷,纵然心里有万般不舍,嘴上却不会说些什么,更不会表现出来。只反复摩挲了几下郦妩的脑袋,什么也没叮嘱就离开了。
倒是吕嬷嬷抱着郦妩哭了好一会儿。她是郦妩的乳母,郦妩是她奶大的,也是她一路看着长大的,二人虽为主仆,却情同母女。
“好啦,嬷嬷。只是去几个月而已,明年春天我就回来啦。”郦妩轻轻拍了拍吕嬷嬷的胳膊,安慰她,“毕竟到时候大婚,还是得从家里出嫁的,您也要跟我一起随嫁的呀。”
吕嬷嬷眼睛哭得红通通的,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转头便对要随侍郦妩进宫的大丫鬟琉璃和玲珑殷殷嘱托,“秋末了,天气渐寒,要好生看着姑娘,别让她贪凉。冬季记得及时添衣……”
“嬷嬷,奴婢们晓得,定然用心将姑娘照顾得好好的。”琉璃和玲珑齐声道。
她们二人是郦妩四个贴身丫头里年纪最长的,也是性子最沉稳的,所以跟随郦妩入宫,近身侍奉。
一屋子的丫头婆子忙上忙下,郦妩却没有什么紧张感。
夜里她甚至还睡得十分安稳。
好像知道一切都是皇上的旨意后,她反而觉得轻松了。
因为如此一来的话,她心有所属,太子也另有所爱,彼此又相互知根知底,说不定还可以同病相怜,想来应该不会太难相处。
她一定会做一个最大度的太子妃,将来太子纳侧妃、良娣,她绝不会吃醋妒忌,甚至还会尽力帮他物色。
她会是他最完美的妻。
第9章
“臣女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刚过八月十五,正是秋高气爽时节。
骄阳从天穹投下千千万万道金光,被坤宁宫明黄色的琉璃瓦隔绝了大半,只有斜刺里折射的余光,泄进了大殿里,洒在跪在中间华美氍毹上的宫装少女身上。
坤宁宫巍峨庄严,殿内也是富丽堂皇。
郦妩跪伏在地,行了大礼。
少女清甜的嗓音,在这庄重静谧的大殿里,显得格外的娇嫩软糯,也格外地突兀。
高坐华堂上,头戴华丽凤冠,身穿华美凤袍的容皇后微微蹙起眉头。而坐在下方左侧位置的黎贵妃嘴角微勾,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暗笑。
半晌,容皇后的声音传来:“起来罢。”
郦妩起身,抬头朝堂上望去时,容皇后和另外两位嫔妃的目光皆凝滞了一瞬,黎贵妃的表情却像是松了口气。
殿中一位皇后,三位嫔妃,再加上一众近身侍候的宫人,全都不约而同地在心里闪过一句话。
这姑娘生得也太好了些!
好到令人惊艳,好到让人忌惮。
黎贵妃生有大皇子萧盛,萧盛曾经在宫宴上对郦妩一见倾心,奈何他已娶正妃,但还是忍不住向黎贵妃说了自己的意愿。
大皇子表达得很委婉,说是想拉拢安国公府,但黎贵妃如何不知自己儿子的心思,将他骂了一顿,让他打消念头。
且不说萧盛已有正妃,若是要再娶郦妩,那只能让她当侧妃,最多也只是做平妻。安国公就这么一个嫡女,还是唯一的女儿,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宝贵,怎么可能会让她这种受委屈。
再说朝堂中暗地里大皇子和太子是两个不同阵营,安国公哪边都不站,一切都随圣意,是绝不可能跟大皇子私下结盟的。
尤其是看着自己儿子茶不思饭不想,失魂落魄的模样,更加坚定了黎贵妃拒绝的心思。
那郦氏之女生成那般妖姬模样,完全就是个祸水,黎贵妃对自己唯一的儿子寄予了厚望,又怎可能让他沉迷于女色。
如今光风霁月的太子却选了这么个妖媚的女子为太子妃,黎贵妃可不是暗地里高兴且松了一大口气。
——这妖女最好是迷惑得太子从此荒淫无度,玩物丧志。
郦妩又跟黎贵妃和另外两位嫔妃请了安,这才被容皇后赐了座。
面容柔丽,穿着淡蓝色宫妃装的柔妃笑着开口:“太子妃生得这般好,太子殿下也是天人之姿,这将来生的小殿下必然也是个神仙般的人物。”
容皇后脸色稍霁,又打量了郦妩一番。见她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虽然身段妖娆,但仪态优美,倒也挑不出错。又想起刚刚郦妩起身抬眼望来时,眼神清澈,目光清正,没有任何扭捏和惺惺作态。
容皇后也暗暗松了口气,心里暗道罢了罢了,只要选的不是谢云棠就行。
当今容皇后乃是嘉文帝的继后,先皇后是容皇后的嫡姐。
嘉文帝与先皇后伉俪情深,奈何先皇后诞下大公主后血崩而逝,嘉文帝伤心欲绝,最后娶了与先皇后极为相似的容皇后为继后。
嘉文帝情深,对先皇后念念不忘,容皇后一辈子都活在先皇后的影子下,心中的苦闷只有自己才知晓。
因此,她是极力不愿意自己儿子再走嘉文帝老路,不希望他没娶到姐姐却将情思寄托在妹妹身上。
选妃那日,容皇后虽然没去,却对萧衍提了一个要求,除了谢云棠,其他都行。
容皇后对太子还是颇为放心的。这个儿子自十岁以后便极有主见,从小由太子太傅严序教导,后来又另拜当世大儒周赟为先生。严序和周赟都是严厉苛刻之人,将太子也教导得极为严肃板正。
太子自小就对自己约束甚严。严苛得简直有些清心寡欲,出尘脱世了。
容皇后却没料到自己那个向来对女色没什么想法的儿子,最终却挑了个这样的绝色回来。
所以容皇后松气之余,又有些隐隐的担忧。
闲聊了会儿,黎贵妃、柔妃和陈妃纷纷告退,容皇后招来徐嬷嬷,对她嘱咐,“将太子妃安排在玉澜殿里,每日的教导学习,就有劳嬷嬷了。”
徐嬷嬷躬身:“奴婢晓得,定然用心教太子妃。”
刚来第一日,倒也没开始学规矩。徐嬷嬷领着两列宫人送郦妩去玉澜殿,又让两个大宫女带着郦妩熟悉了一下玉澜殿周围。
穿过一片桃林,是一条汉白玉长道。
“郦姑娘您看。”郦妩还未正式册封,宫人们因此便还唤她为姑娘。宫女秋霜笑着指向那一直往东而去的长道,“这路的尽头便是东宫主殿。”
东宫,太子殿下的居所。
郦妩只曾听说,却从来未曾去过。印象里陌生而遥远的地方,此刻却近在眼前,而明年春日,她也要入住那里。
跟着两位大宫女逛了一圈,郦妩刚回到玉澜殿,还没坐下来歇息片刻,便有宫人来传召说皇后娘娘让郦妩去坤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