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宣平侯府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今日原本来贺寿的人个个都瞠目结舌,似乎窥探到了豪门大户的密辛。原来以前的封少夫人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宣平侯府的小姐,而是李代桃僵的,现在宣平侯真正的千金原本是赴宴的,却让一桩三十年前的陈年旧事浮了上来。
原本相熟的曹氏暗道自己有先见之明,毕竟是她最先发现冯映雪和璇姐长的很像的,没想到还真的是双胞胎姐妹。看来她爹娘总说她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总有些福气,这倒是真的。
除却本身曹家的人虽然惊讶,但是看到冯氏和曹璇两张九成相似的脸,接受的很快。
至于其余勋贵,这些人也是觉得神奇,甚至有人道:“要么说是侯府千金就是不同,织布供丈夫读书,还能供个翰林出来。她要是没这个本事,她丈夫若是读书也不成,恐怕这辈子也无法认亲了。”
“这就是命啊!”
“什么命……”
“天生富贵命啊,就是不认亲,凭着她相公,日后也是官夫人。”
……
轰轰烈烈的认了亲后,冯氏拒绝了留宿,还是和丈夫女儿一起回家,在路上看到有卖牛肉烧饼的,一人买了一个在马车上吃。
若薇看娘狼吞虎咽的吃着,不由笑道:“您今儿没吃饱啊?”
“没吃饱,光顾着讲究规矩,还得说话了,不自在。我在家自在多了,所以金窝银窝还是不如咱自家狗窝。”冯氏乐呵呵的。
若薇道:“娘,今天终于真相大白了,您心情怎么样?”
冯氏皱眉:“其实你要说我认了亲,我搞清楚了事情的真相,我自然很开心。可是在我的心里,还是你冯外公和冯外婆才是我的爹娘,宣平侯和老夫人她们能够公开认我,这很好,可到底三十年的隔阂,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化解的。”
如此复杂的身世,娘的心情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但若薇看向冯氏:“娘,那位封少夫人不仅要对您和爹下杀手,还李代桃僵,占据了本属于您的人生。这个人就是跪下来给您认错,您也千万别原谅她。”
冯氏重重点头:“放心吧,我不是那种别人三言两语就能说动的人。”
若薇这才放心,今日这一天可谓是跌宕起伏,她心血耗费颇多,也就慢慢的在马车上睡着了。
听到女儿均匀的呼吸声,冯氏才钻进杜宏琛的怀里:“难为她小小的人儿,一直替我周全,她才多大了,机敏胜过我十倍不止。还知晓通知你过来,连我都想不到。”
杜宏琛若有所思道:“我总觉得女儿是上天派来救我们俩的。”
“是啊,若非是她,我也不会这么顺利的认亲。一切都跟做梦似的,我成了什么侯府千金,我这样平凡的一个人,居然还真的有这么不凡的身世,世间一切都难说的很。”冯氏其实对宣平侯府感情并不深,只是很感慨。
杜宏琛搂着她越发的紧:“那我真是好福气了。”
冯氏直起身子道:“好福气是好福气,我看咱们也要有分寸,侯府现在对我歉疚,可我若真的不识趣的要这要那,难免人家看轻了我们,把人情耗光了,日后真的有事人家就不帮了。”
“知道,知道了,我还不知道你,天下最正直的就是你了。”杜宏琛没好气的道。
冯氏忍不住亲了他一口,杜宏琛耳朵一红,见冯氏跟猫儿一样蹭着他时,他心软的跟一滩豆腐似的。
可再想起曹璐,不,赵璐,他就起了杀心。
第35章 绝不妥协
“真是没想到, 那位杜夫人居然是曹家的千金,我听到这事儿的时候都惊呆了。”封二奶奶和妹妹靖海侯夫人说起时,还颇不镇定。
袁氏点头:“是啊, 真是应了一句话,冥冥中自有安排。只是姐姐, 你和封少夫人关系一向不错,这如今她都不是宣平侯府的姑娘了,日后又如何自处?”
封二奶奶素来不愿意把人往坏处想,她道:“我那弟妹上京时年纪才那么点儿,她又懂什么。依照我看, 还不如宣平侯府也认下她做养女, 岂不是皆大欢喜?我那大侄子正到了说亲的年纪,人才出众,还有我那位侄女,那个性子真是人见人爱。就因为她母亲这样, 也未免太可惜了。”
袁氏想着宣平侯老夫人对外径直宣布她亲闺女是杜翰林的夫人, 说封少夫人并非她女儿,虽然没有说出缘由为何弄错, 可是依袁氏本心想应该也有不为人知的缘由。
所以,她道:“姐姐,你也不必为封少夫人可惜,这么多年, 她已经是富贵荣华时时享受, 而那冯氏过的却算不得好。我在筵席上听璇姐说起, 说她十二三岁就上织机, 日夜不辍,又要为家里还债, 成婚了还得供丈夫读书,眼睛都快瞎了,也是可怜。”
封二奶奶也只叹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冯氏也的确苦尽甘来,但是封少夫人也可怜。
袁氏心想这大概就是屁股决定脑袋的事情,法外也不外乎人情。
姐妹二人长吁短叹一回,外边说二少爷来了,袁氏这才笑出来,吩咐丫鬟:“去把热的牛乳端来,寂儿每日都要喝的。”
刘寂很快就进来了,见封二奶奶在这里,连忙请安。
封二奶奶笑道:“寂儿来了,你娘真是疼你,知晓你爱喝牛乳,常年都温着牛乳。”
其实刘寂哪里是爱喝牛乳,纯粹是因为听闻喝牛乳能长高,所以他饮食上颇为讲究。袁氏知晓儿子这一点,也不揭破,只问:“你方才去哪儿?”
“和公府的几位哥哥在一起投壶玩儿呢,儿子正好听镇六哥那儿见那儿有一片茉莉,想着您素来喜欢茉莉,就亲自摘了过来,只是没寻到好瓶子……”刘寂有些懊恼。
袁氏已经是笑的合不拢嘴了。
在一旁的封二奶奶看的分明,自己的妹妹原本生了两个儿子,起初因为长子抱在先夫人身边养过,她还颇为歉疚,对两个儿子也一般对待,如今因为小儿子聪明讨喜,心慢慢的也就偏了。
此时,天色已晚,封二奶奶见她母子二人有话要说,也就先告辞了。
果然,封二奶奶走后,刘寂就坐在袁氏身边道:“娘,今儿儿子进宫,皇上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
袁氏松了一口气:“阿弥陀佛,你们在他身边也常劝着些。”
“是。”刘寂是乾元帝的伴读,当年先帝被俘,选了先帝的弟弟暂时为帝,靖海侯府就是元佑帝的宠臣,只可惜,后来先帝复位,靖海侯府众人被打击。刘寂之父被削爵,贬谪成最低等的军士。
哪里知晓靖海侯被当地藩王赏识,请他教世子武艺,袁氏又因原本是女官出身,作为王爷世子的教引嬷嬷,刘寂也顺势成了小世子的伴读。
人生就是风水轮流转,后来小世子登基,靖海侯府爵位复位,刘寂作为皇帝发小,也一跃成为红人。
所以,请的曾先生并不敢管他,还是侯爷看杜翰林刚来京中,不了解这些,只是怕刘寂当成普通的勋贵子弟,所以聘请他做西席。
母子二人正说完话,靖海侯进来了,他今年虽然年过四十,但是看上去雄健魁梧,容貌英武,走路从不拖泥带水。
他一进来,方才还恬淡的袁氏立马战起身来,爱意满满:“今儿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靖海侯刘晟拍了拍妻子的手,刘寂见父母恩爱,不欲打搅,瞧瞧走了。靖海侯笑道:“算这小子有眼色。”
“正说呢,璇姐之前虽然不喜封少夫人,但是很喜欢她那个外甥女,原本还想把封家那个女孩儿说给宥儿,幸好没说。要不然就真的惨了,封少夫人居然不是宣平侯的女儿,宣平侯老夫人对她一点情面也不留,我听璇姐的口气,似乎是封少夫人在其中动了什么手脚。”袁氏也是庆幸。
她们这些人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璇姐更是在刘家从小长大的,虽然脾气骄纵些,但是实在是个热心人,所以璇姐介绍的她外甥女,她们原本也是同意的。
只不过还有这样的事情,靖海侯听了觉得不可思议。当年他被贬藩地,为避免牵连原配,因此作主和原配和离,把袁氏所出的的儿子交给她照顾,虽然这个儿子不是养在他们夫妻身边,但是他们对他的和寂儿是一样的,所以现在还是很庆幸。
袁氏道:“你还不知道吧,咱们家请的那位杜翰林,也就是他的夫人居然才是真千金。我那日见了她就觉得她和璇姐生的一模一样,没想到还真的是双胞胎姐妹,只是两人性格不同,璇姐热情洒脱,又爽利,也多亏你们家对她很好。那位杜夫人看起来却事事拘谨,生怕行差踏错。”
靖海侯也很错愕:“你可知晓杜翰林生活很清贫,我预支了两百两束脩给他,他竟然十分高兴。可封少夫人出嫁时,嫁妆二十万两,据说宣平侯府倾尽所有,连我都有所耳闻。真是功名半纸,风雪千山,如今终于苦尽甘来。”
“是啊。”袁氏也觉得对应他们夫妻的命运,当年丈夫为靖海侯府世子,声名显赫,又是元祐帝宠臣,在先帝被俘虏后,他随军出征,年纪轻轻就能担当主帅,转败为胜,可谓风光无限,后来却也是因为如此被复位的先帝贬谪。
封家唯独大长公主嗅到不寻常,只是她到底年纪大了,儿大不由娘。封琅一早起来,见到一起用饭的两子一女,又见赵璐脸色灰败,只站起来道:“等会儿我去翰林院,去找杜宏琛,你们放心,我打听过,他们现在都是借住京兆杜家的房子,过的并不是很好。就算宣平侯府认了她,可咱们家和宣平侯府多年的交情也不是白来的。”
赵璐当然知道这一点,这也是她始终都不破功的原因:“那要快些。”
封琅点头,他知晓杜宏琛从来都是第一个到翰林院的,风雨无阻,发高烧都不会告假的人,所以他没有往日用膳时的好心情,匆匆去了翰林院。
赵璐的两子一女已经于昨日听到些风声了,她女儿今年十四岁,正是豆蔻年华,爹娘都生的好,她的容貌也是数一数二的,眼见娘愁眉不展,她不由得上前安慰。
“娘,您好歹吃一些吧,这件事情很快会过去的。”
赵璐摇头:“晴儿,我没有心情再用了。”她现在非常担心,杜家不接受私了怎么办?如果杜家接受私了,那么以宣平侯府和大长公主府的交情,宣平侯府也不会对她下死手,这样就不了了之了。
封晴不再多说话了,却暗地里想着杜家若是别那么不依不饶,日后两家互相往来岂不是很好?冤家宜解不宜结啊!
可惜她想错了,杜家是绝对不可能接受的,封琅没有堵到人,打听了半天听闻杜宏琛去顺天府递了诉状,这里他只告了一件事情,就是封少夫人因为怕自己暴露她李代桃僵之事,曾经毒杀过他本人,后来又利用婢女想策划其妻失足落水。
如果他是一般人,大理寺可能看到长公主的面子上还不一定受理,更何况顺天府的案件堆积如山,何时受审,也是他们自己说了算,在这个期间,人证死了,很有可能死无对证。可偏偏杜宏琛是翰林,他身后跟着的还是曹家二爷曹煜,现任锦衣卫指挥同知。
“多谢您能陪我一起过来。”杜宏琛自己都没想到曹煜居然会陪他来。
曹煜军中出身,素来不苟言笑,他只是懊恼当初认妹妹时,自己不在锦衣卫任职,居然被赵璐混骗了这么些年。
当年他父亲潜伏瓦剌多年,他们三兄弟从军,大妹妹在成国公府常常有信件往来,偏偏赵家缺书信不通,母亲常年担心,哪里知晓被人钻了空子。
昨日母亲说多留二妹妹,她都不肯留宿,甚至对曹家人看着客气有余,亲近不足,曹煜如何体会不到。
“都是一家人,千万别外道。映雪她这些年怎么过来的?”曹煜其实最想问的还是这些。
杜宏琛看了曹煜一眼,之前不知道妻子的身世,他是见过曹煜的,有名的总缇骑,飞鱼服看起来威风凛凛,当堂抓过一位文官,简直是让小儿啼哭的存在。
所以,杜宏琛道:“这些年她为了供我读书,起早贪黑的织布,如今我中了进士之后,日子才好转。”
曹煜听闻之后,很快从袖口拿出一张地契给他:“我听说你们现下借住在凌波门,这样终究不是长远之计,这是我们曹家一处宅子,里外家俬齐全,你们搬过来,日后也好让映雪多往家中走动。”
杜宏琛却是推辞:“怎么能要兄长的宅邸?我们如今住的很好。”
“你若是不拿着,就是太外道了,就是母亲也会怪罪我。”曹煜素来都是别人送礼给他,他还很少送礼给人。
杜宏琛苦着脸道:“兄长,我知晓你们的好心,但我不能作映雪的主,我若是不听她的,她可能一个月都不和我说话了。”
曹煜咋舌,他见过不少男子上岸之后,都是先斩意中人,杜宏琛却不同,据说他进京就带着妻儿,甚至到现在身边也只有妻子一个人。那个时候,妹妹还没有认亲,只是个童生的女儿,也无家世和姿色,居然能让杜宏琛如此情深,看来也不是一般人。
大抵有曹煜这一番话,气氛也轻松不少,很快,顺天府尹接了诉状。
封琅赶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他看了杜宏琛一眼,拦在前面:“杜兄,一切好商量,为何你如此冲动?”
杜宏琛道:“封编修,生死之事怎么能算是冲动?”
“杜兄,这……”封琅还是苦口婆心希望他能撤诉,他是公主之子,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瞩目之焦点,可他就是爱上了赵璐,这是没法子的事情,如今他舍不得让她受罪。
杜宏琛仍旧摇头,态度坚定。
封琅意识到了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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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薇再醒来时,冯氏正坐在在吃橘子,手上满是汁水,她揉了揉眼睛:“娘,现在什么时辰了?”
“还什么时辰了,你爹都已经去顺天府扔了诉状了。”冯氏笑道。
听到这件事,仿佛才拉回来若薇的思绪,让她想起昨日发生的种种,她看向娘,忍不住亲昵的推了一下冯氏:“娘,从今以后你就是侯府的千金了。”
冯氏却觉得难为情:“虽说我发现了自己的身世,可我有时候还是希望只有你冯外婆做我的娘,我现在又有了新的娘家,还要认识新的人,总有点觉得很麻烦。若我十几岁或者年纪小些认亲,兴许还会觉得兴奋,现在倒总是近乡情怯。”
“娘,与其想这些,还不如想想等那位封少夫人伏法之后,如何让舅舅早些上京,有爹的指点,即便不能科举,若是能寻些活儿做,总比在长阳好。”若薇也是很喜欢冯家的外公和外婆舅舅。
冯氏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若非咱们手头拮据,我早就想让你舅舅上京来了。”
若薇点头:“其实您也算是对得起冯家了,替家中还债,如今又把老家的房子和地都给了他们,就是亲女儿养了一处又如何?林家姨妈可是嫡亲的女儿,自己仆从多,住着大宅子,根本就不管外公外婆。”
冯氏也知道女儿说的也是实情。
凌波门其余几家倒是不知晓冯氏是宣平侯府的女儿,毕竟她们消息还没有灵通到这个地步,但是当曹璇过来时,容家下人眼睛最尖,很快就发现是成国公府的车马,立刻回秉容夫人。
容夫人正看账本的手顿了一下:“成国公府?怎么世子夫人会上门来。不过是个小小翰林,杜宏琛也并不是扬名立万的才子,需要成国公府这般礼贤下士吗?”
容观音听到了,也好奇道:“难不成是杜夫人频繁参加宴席,所以和成国公世子夫人一见如故?女儿听封二奶奶提起过这位夫人,说她是一等一的爽利人,是个肆意洒脱,行事干练。兴许这样的人,并不过分看重家世。”
只不过容夫人还未打听,她的手帕交封二奶奶就着人送信来,说了此事。容夫人很惊讶:“麻雀也能变成凤凰?杜夫人居然是宣平侯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