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泽春理看起来温婉随和,但却仿佛从没正眼看待过这个世界,坂田银时也不理解为什么她今天忽然就突发奇想要自己去逛逛了。
更何况现在她没钱,他也没钱,这人除了在外头到处乱走,根本买不起什么吃的喝的。
……甚至每次穿过来都是在他的面前,在这个地方,她也没有其他认识的人。
坂田银时放下了手,刚想再说什么,却猝然闯入一片温和的碧绿色,对上一道平静而又专注的视线。
他莫名闭上了嘴巴。
久泽春理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认认真真地注视着他。
从他乱糟糟的银色卷发,再到随性慵懒的面部表情,从不好好穿在身上的外衫,又到覆住结实小腿的黑色长靴。
从头到脚,完完整整地将他映入眼中。
非要说起来,他们两人其实也算半个青梅竹马,虽然相互之间没有什么特别熟络的交流,在私塾时也不会经常待在一起,但好歹彼此都见证过对方幼年期,少年时,以及成年后的模样。
现在的坂田银时和曾经的那个“食尸鬼”相差实在太大了,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变,只是人长得更高了一些,身上也多了许多肉。
过往的人声逐渐小了下去,细小的尘粒倾洒于动荡的人间。
久泽春理安静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开口道: “阿银,我这次回去之后,下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坂田银时挑高了半边眉毛,用力吸着手中的草莓牛奶,口齿有些含糊不清: “你不一直都是神出鬼没的吗?”
这么多年来,每次都是那种突然出现在眼前,又突然消失不见的操作,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久泽春理柔和了神色,极其轻缓地摇了摇头: “那边世界有一点状况,我的异能之后可能会出些问题,不一定能再穿过来了。”
银发男人闻言愣了一下。
“挺好的。”
沉默仅仅只有一瞬,他不以为意地转过身去,没什么素质地将空牛奶盒往路边一丢,大喇喇地将双手枕在了脑后。
“喜事啊这是,就在你那个世界好好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吧,没什么事就别再瞎跑过来了,毕竟阿银我可没什么闲钱去养你。”
街边的道路长而窄,斑驳的光影交错在这片大地,坂田银时吊儿郎当地挥了挥手,迎着夕阳远去,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久泽春理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有那么一刻,她仿佛又看见了当初那个浑身脏兮兮的瘦弱小男孩,拉着她的手在尸海里跌跌撞撞地摸索,把一切能吃能用的东西都小心翼翼地揽进怀里。
有句话坂田银时并没有说错,人总是该向前看。
岁月蹉跎,没有人会一直停留在原地,大家都在跟着时光的脚步慢慢往前走。
他们都长大了。
坂田银时一直都以为久泽春理在这个世界里最喜欢的人是松阳老师。
但事实上, 【时空中的跳跃音符】向来只会将她带到最信任的人身边。
而她每一次到达这个世界,第一眼见到的人,永远都是那个会在乱世里顶着一双死鱼眼,带着她拼命生存的银发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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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回到这个世界,久泽春理看见太宰治正一个人坐在昏暗的灯光下打盹。
夜晚的医院地下室很是阴冷,特殊病房的门也被开着,他没有进去,只是守在房间的门口位置,一眼就能望见里面的情形,黑发少年微弓着背蹲在那,像一只听话的狗狗。
他还记得她离开前说的话。
久泽春理坐下来,伸手去够他微凉的手指。
太宰治下意识回握,强撑着睁开眼皮,睡眼朦胧地看向了她。
“……你回来了。”
“回来了。”
久泽春理将他的风衣领口拢了拢,感受到这里空气中漂浮的冷流,轻声道: “你上去找个地方睡一会儿吧,等我办完事情就去找你。”
太宰治摇了摇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伸手环住了女友的肩。
他有些贪恋的摄取着熟悉的气息,大脑的倦怠在感受到对方的温度后被缓解了许多,鸢色的双目稍稍恢复一些清明,他缓声说道:
“去吧春理酱,我就在外面等你。”
病房内始终保持着一个样子,枯瘦的老人靠坐在病床前,双目空洞地抬头,望着天花板上唯一的亮灯。
见久泽春理重新从病房外走了进来,他扯了扯嘴角,阴郁的神情也随之覆在脸上。
“只要不将我想要的东西给我作为交换,我是不会将查尔斯的信息告诉你的。”
久泽春理声线淡然: “我知道,我只是最后来看你一眼。”
她从来没指望能从他这里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他能告诉她最好,就算是不告诉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不紧不慢地在他病床边缘坐了下来,出声询问: “你现在散落在外面的傀儡,还剩下几个?”
老人的红色瞳孔中布满了阴霾,就这样冷冷地盯着她,没有说话。
久泽春理敛眸,叹息一声: “我猜你也快要没有任何力量去操控那些傀儡了,不如现在干脆就由我帮你早死早超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