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哑巴,应该是甚少说话。”林文锡见女儿以为人家是哑巴,失笑。
“有什么人这么不爱说话的啊。”林清苒嘀咕着,林文锡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人各有不同。”说完,就不再和她解释这其中的原因了...
回到了林家,陆氏听丈夫说了宫中的事,悬了大半天的心这才放下来,得知宫中召见,还要带上小五,陆氏不免就会想到两年前游湖那一次,看丈夫逗着小床上的两个儿子,口气里一些不解,“皇上真的只是找了你们玩什么民间小游戏。”还要带孩子过去,虽然最后什么事都没发生,但陆氏依旧觉得奇怪。
“圣上的心思,猜得到的都说出来了,猜不到的,我们想也没有用。”林文锡看的很坦然,安抚她道,“既然当初圣上答应了的,今后就不会有变的。”在小五出生的时候林文锡就向皇上求过口允,林家不论有多少个嫡出的姑娘,都不会嫁入皇室。
“话是这么说没错。”陆氏抬头看他,“倘若圣上反悔,难道我们还能抗旨不尊。”
林文锡过来轻轻的把她揽在了自己的怀里,拍着她的背,“这些事都交给我,你不用担心。”
陆氏锤了他一下,每次说到这样的事情他总说都交给他,“既然是夫妻,没有交给谁的道理,都要一起去承担。”
听着妻子忽然这铿锵起来的语气,林文锡笑了,把她抱的更紧了,看了一眼两个好奇看着他们的儿子,语气温柔,“婷儿,你说当初你都要拔刀赶我了,为什么后来还是同意了。”
这样的问题问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腻,陆氏的脸微不可见的红了,“没见过比你更没皮没脸的人了。”说罢,陆氏自己也笑了,当年丈夫为了吸引起自己的注意,没少爬陆家的围墙,找到机会就趴在围墙上叫自己,一个堂堂的探花郎,在爹和大哥追出来的时候逃的那狼狈样,她现在想起来都记忆犹新。
那时候的陆氏即便是小时候在军营里生活过这么些年,也没见过这样的男子,明明谈吐举止都很有气质,长得也俊俏,就是个书生样,可做的事呢,完全和他的形象背道而驰。
但她也没有选错人呢。
林文锡更觉得自己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事情就是娶到了她。
当年他们成亲的时候真的是什么都没有,因为林文锡那时候虽说是探花郎,在洛都城中却是一点根基都没有,当时进了翰林院,从低做起,那俸禄攒上多少年才买得起洛都城的宅子,就连亲事定下的时候他能拿的出手的聘礼都少的可怜。
当时陆将军什么都没说,直接给他们买下了一处宅子,就是现在的林府,陆将军是这样告诉林文锡的,他这宅子不是送是借给他的,将来要加倍还,陆将军只是要风风光光嫁女儿,不能让他的宝贝女儿受了委屈,成亲的地方还是暂租的院子。
林文锡知道岳父是在给自己台阶下,虽然陆将军在他面前从来没说过什么好话,但在背后,从来不求人的陆将军还在朝中给他周旋过差事,这些都是妻子悄悄告诉他的,还要求他装作不知道才行,岳父大人是个很爱面子的人。
他是一步一步从翰林院最不起眼的位置往上爬,妻子从来都是支持他的,她下嫁给他,没有过半句怨言,也没有嫌弃过他的出身,更没有对自己村子里那一群亲戚有过异色。
早些年他就已经还清楚岳父当初买林府的银两,成亲十七年,她为他生下九个儿女,两个人的感情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淡去,反而愈来愈浓烈,林文锡只知道这一辈子,他有她已经是最幸福的人了。
“婷儿,这些年辛苦你了。”林文锡感慨了一句,这情深的话还在酝酿中,正待说出下半句的时候,小床那的儿子忽然咿咿呀呀的一团喊。
陆氏猛的推开他,嗔了他一眼,那脸颊的绯红还没褪去,走过去抱起大郎塞到他怀里,又抱起二郎放到他身边,“你看着孩子,我去一趟陈府。”
“这时辰去陈家,回来可晚了。”林文锡赶紧抱住想要站起来的大儿子,又腾出手去拉已经撅起屁股想要往他腿上爬找哥哥的二儿子,抬起头看她,“陈家有什么急事。”
“陈夫人病了,好几天了,我也是下午才知道,也不知道严不严重。”陆氏叫了王妈妈进来,“去看看东西准备好了没。”
“那你过去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林文锡点点头,二郎已经爬上了他的腿和大郎胜利回合了,两兄弟都挤在了他怀里,林文锡只能抱住他们,有些狼狈。
陆氏抿着笑意摸了摸儿子的头,“晚了就不必等饭了。”
林文锡还想去门口送送她,怀里的大郎一见爹爹的注意力不在自己的身上,挥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了他的下巴上,不满的啊了一声。
林文锡叫了奶娘抱起来大郎放回到小床上,小家伙手扶着栏杆还跺脚冲着他咿咿呀呀,怀里的这个挣扎的要冲向哥哥那边,林文锡把他也放回去,摸了摸被儿子挠到的下巴,果然儿子没有女儿贴心...
晚上,两个儿子都睡觉去了陆氏还没回来,林文锡有点担心,正想叫人备马车要去陈府接妻子,门口那就有了动静,回来了。
命人把热着的饭菜端上来,陆氏进来换好衣服出来看到桌子上的饭菜,看一旁等着的林文锡,“不是让你别等了。”
“坐下先吃饭。”林文锡按她坐下,自己也拿起了碗筷。
两个人安静的吃过了晚饭,天色也晚了,洗漱过后躺上床,陆氏这才说起傍晚去陈家那一趟,语气里有些叹息,“一开始只是头晕,忽然人就晕倒了,昏迷了好几天,可把陈家上下吓坏了,现在醒过来有两天了,人还有些茫然,说是刚醒的时候谁都不记得,大半天后才慢慢记起来陈大人和几个孩子,我去的时候她拉着我的手倒是认得我是谁。”
“大夫怎么说的。”林文锡轻轻拍了她肩膀安抚她。
“内虚暗风,人都晕了好几天,如何都得是严谨提防,可你说这年纪也不大,身子骨也是好的,忽然就晕倒了,如今醒了后说话也不利索,更别说起来,一躺就是一年半载。”陆氏和陈夫人关系很不错,陈夫人比她还要小两岁的,这都忽然病了,“是不是我们都老了。”
林文锡失笑,“胡说什么,这病痛是常有的,怎么就是老了,陈家要有需要,请卫洺过去瞧瞧。”
陆氏念着念着也觉得自己是担心过头了,“说了,明天请卫太医过去瞧瞧,我这也是盼着她好,大儿子眼看着快成亲了,临了出这事,她那急性子,心里头不知道急成什么样了。”
“那你空了就多去劝劝她,心急扰身,静心才能养好病。”林文锡心中思量着,明天上朝该问候一下陈大人。
夫妻两个又说了些别的,随后熄灯就寝...
☆、022.一晃四年后
十二月,腊八过后,繁忙的送年,很快新的一年又要到来,三十这天,傍晚的时候来落樱院看弟弟,大郎二郎如今已经开口说话了,虽然只会单个字的喊,但两个小家伙你争我夺齐齐说话的样子,每回都没逗趣。
林清苒教他们叫姐姐,手里拿着一堆前几天做的卡片,上头的图案是她自己画上去的,都是些小动物,还有做的大海报挂在墙上,都是些拿来认的动植物。
门口那传来一阵跺脚声,转眼小七走了进来,鼻头上红扑扑的,一脸兴奋的对林清苒说道,“五姐姐,下雪了。”
“去洗个手,别冷着弟弟。”林清苒摸了摸她的手,让一旁侍奉的丫鬟带她下去洗手,大郎似乎对小姐姐刚刚说的话有些兴趣,仰头看林清苒,口齿不清,“许?(雪)”
给他们带上了帽子,询问过外头风大不大,林清苒推开了一些窗子,外头这白雪皑皑的情形展现在了他们面前。
大郎二郎好奇的很,手扶着林清苒自己站起来,晃晃悠悠的走到床边,人还不够高,双手攀着窗框子,努力踮脚想往外看。
小七暖了手过来,脱了鞋子到坐榻上,抱着大郎举了一下,一下就让他看到了窗外的院子,一旁的二郎不乐意了,转身要林清苒抱抱,等和哥哥一个高度了,口中也听不清楚说什么,乐呵呵的笑着...
很快天色暗下了下来,到了院子里,隐隐约约能够听到街市上有人放鞭炮,偶尔半空中会闪亮几下,是有人家等不及放烟火了。
今年林文锡也买了些烟火回来,一家人吃过了团圆饭,天黑了,外面的鞭炮和烟火声逐渐多了,大郎二郎完全坐不住,在前厅里跑来跑去,听到外头有动静声,小手扶着门框好奇的往外看,一看天空因为烟火亮了,就咯咯的笑着,回头看厅堂中的人,小手往外的天空中一指,“吖!”
随着这放的人越来越多,两个小家伙不甘于只在屋子里,厅堂的门槛高,他们干脆就趴在上头要爬过去,身旁的奶娘赶紧抱住了他们,两个人还不忘记回头冲着林清苒她们招手。
很快就到了子时,林文锡派人把买回来的烟火都拿上来,远远的放好,一家人站在屋檐下,这时候天空中已经被那些烟火照的透亮。
小六林清澜躲在了林清苒身后,双手捂着耳朵有些怕,一旁的小七胆子可大了,“六姐姐,这是烟火,又不是鞭炮,声音不大!”
林清妍过来摸了摸她的头,笑她,“就你不怕,那你去点。”
小七一个转身抱住了她,笑嘻嘻着,“我看就行了。”
说话间那边的管事已经拿了点燃的香准备点火,大郎二郎赶紧跑到娘身边,一人抱一边,学着六姐姐的样子,双手捂着耳朵,眼睛却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大盒子。
几个管事很快就点燃了箱子上的线,跑开后,只听见砰的第一声后,从箱子里飞速的窜起光束,抬起头,天空已经绽放开了烟火。
骤然点亮的天空被五彩缤纷的烟火点缀渲染,才暗下去片刻随即又有烟火绽开,远的,近的,耳畔都是那响声,还有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林文锡和陆氏对望了一眼,伸手环住她的腰,陆氏侧头轻轻的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一旁的孩子们脸上皆是开心的笑容,漫天的光芒映衬着这一家的幸福...
就是这样的年复一年,一转眼,四年光阴即逝......
修缮过一次的林府,春/色的小径上,两个小身影你追我赶,身后跟着奶娘和几个丫鬟,可追不上他们,不一会人就跑到落樱院中,到了屋前两个人不跑了,相互对看了一眼,面对面深呼吸了几口把气息给顺稳了,这才迈脚走进屋子里,对着坐在那和姐姐说话的娘请安,“娘。”
陆氏放下手中的册子看着他们,眉头一皱,“又是跑过来的。”
兄弟俩飞快的交换了一下眼神,摇头齐喊,“没有,我们走过来的。”
“二郎,你过来。”陆氏不信他们这一套,林云昊踟蹰了一下,一旁的大郎林云泽迈脚走到了陆氏面前乖乖认错,“娘,是我拉着弟弟跑过来的,下次不会了。”
陆氏伸手到他后背的衣襟里一抹,早就已经出汗的湿热,“你们说了多少回下次了。”
还站在那的林文昊抬起头很快的回答,“很多回了。”说罢,那眼神还真诚的很,真的说了好多回了。
陆氏哭笑不得看着这兄弟俩,“很多回了还跑!”
林云泽后退拉了一下弟弟,换了个话认错,“娘,没有下次了。”
“王妈妈,带他们去换衣服。”这一唱一和的,陆氏是拿他们两个一点办法都没有,回头继续和林清苒选册子上的首饰。
“娘,我看这个挺好的。”林清苒指了指册子上一整套的金饰,是送给孩子的,从金锁到手镯,“大姐这是第二胎,三姐姐是头胎呢。”
“会不会太重了。”陆氏嗔了她一眼,“你啊,就想着送的好,也不想想你三姐姐家那。”说完陆氏不免又叹了一口气。
林清苒知道娘在担心什么,三姐夫家条件就那样,送的太贵重了,怕魏家人多想,遂指着这金饰道,“娘,送给大姐和三姐的东西也不能有差啊,魏家的条件摆在那,是好就是好,是不好就是不好,我们难道还要委屈了三姐去迎合他们不成。”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说话。”陆氏戳了她的额头,林清苒吐了吐舌,“我也没说错啊,难道因为魏家家世不如我们,送去给三姐姐的东西就得减半了,没这道理啊,三姐有身孕那是高高兴兴的事儿,咱们准备的好,这才是对三姐的祝福。”
陆氏也知道女儿的话有道理,她一直芥蒂的,只不过是三丫头的这一门亲事罢了。
当初几个人选,三丫头偏偏选了个条件最差的,还和她说,这是她自己选的,不会后悔。
陆氏险些没让她给气病下,平日里脾气这么好的孩子,关键时刻性子拧的如何都掰不会来。
那魏束是丈夫的学生,人品也是不错,这魏家的启始和林家一样,也是穷人家的孩子念书出头的,陆氏当初愿意嫁给丈夫,陪着他吃苦一路走过来,并不代表她舍得自己的女儿去吃这份苦,更可况,熬不熬得出头还是个问题,不是丈夫的每个学生都能在官场上吃的开混的上去。
林清苒看娘的神情,把册子一合,轻轻道,“娘,三姐也不是故意要气您的,她就想简简单单的找一个人,不想嫁去什么大家,三姐她会过的好的。”
陆氏抬头,眉宇间和丈夫长的有几分相似的五丫头,劝起人的话也和丈夫的说话方式有些相似,最终她长叹了一口气,“罢了,嫁都嫁了,孩子都有了,我还会说什么不成,就按你说的准备吧。”
林清苒冲着王妈妈使了个眼色,清亮道,“王妈妈,就按这准备双份,一份送去贺家给大小姐,一份送去魏家,给三小姐。”
王妈妈应了下来,接过了册子,亦是满脸笑意的下去了。
厢房内大郎和二郎见娘和五姐姐说完事儿了,这才出来,两个人撒娇的捱到陆氏身旁,一口一个娘亲的喊着,求她带他们去陆家玩。
去年陆将军被调回了洛都城,两个孙子也都跟着一块回洛都城任职,大郎二郎跟着陆氏回了两次陆家,喜欢上那儿了,对外祖父和几个堂哥更是崇拜的不得了,这不,有事没事就缠着陆氏再带着他们去,一面还掰着手指算着自己的岁数,外祖父说了,等他们十岁了就教他们骑马。
“你爹吩咐你们写的字帖都写完了?”陆氏一拍二郎的额头,“就你闹,整天想着去你外祖父家,字都认完了,明天等你爹回来了,让他好好给你们查查。”
林云昊这神情顿时就耷拉下来了,小圆脸上尽是抗议,“字帖太多了,写不完!”
“那就写完了再说。”陆氏抿着笑意,故作严肃,俩小子,也就丈夫能治治他们。
一看求陆氏求不通,林云昊转而到了林清苒面前,笑嘻嘻道,“五姐,爹说你的字写的好,不如你教我们吧。”
“教还是帮你写啊。”林清苒捏了下他的脸,林云昊稚声稚气的强调,“教啊,五姐教我们。”末了还拉了拉哥哥的衣服,以表决心。
他们说的字帖,那是真的多,林文锡对两个儿子远比对这些女儿来的严厉多了,女儿是能怎么宠就怎么宠,两个儿子则是一刻都不放松的严格对待。
林清苒和陆氏对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走吧。”...
一路上过去,林云昊蹦蹦跳跳的没个停歇,林清苒喊了他一声,这才乖乖回到姐姐身边。
到了书房里,林清苒先替他们看过了十几张的字帖,写的不好的挑出来让他们重写,他们也没有二话,拿起就坐到旁边乖乖重新写去了,若是等明天爹回来检查出不好,可是要挨手心板子的。
林清苒比较清楚爹的喜好,也知道他在教导两个弟弟方面不能容忍有一丝的糊弄和欺瞒,所以也是细心的替他们把所有的功课都检查了一遍,有不对的拿出来让他们改过,爹出公差半个月,明天回来,第一件事肯定就是检查布置给两个弟弟的功课。
等她把这些检查完,天已经黑了,陪着他们一块吃了晚饭,回到听暖阁中,李妈妈递给她一封信,是金府那二姐姐送来的。
☆、023.病来如山倒
林清苒拆开信,林清妍娟秀的字迹跃然纸上,只不过这娟秀的只是字,信中的内容可一点都不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