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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宣再三说了,自己儿子也欢喜,李恒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如此便是定下了,李恒还是吩咐了下人将这屋子好生收整一番,一行人才又往东厢去了。
    回程安排的虽然松一些,最后一日却三人却几乎是没有下马车的,吃食也全靠干粮对付,这会儿也差不多饿了。李恒将谢宣带到李之源房间安顿下来,嘱咐他略微整理一下,不需多时便可开饭。
    李之源房中留了个小厮帮忙归置东西,他倒是高兴的很,大方地将自己柜子里藏着的那些个画本儿,小人书,小玩意儿搬了出来,放到桌上。风风火火就腾了半个空柜子给谢宣。弄完之后还讨表扬似的问道:“哥哥东西放这儿,一人一半可好?”
    谢宣从前只觉得李之源对自己十分热情,不过那时,他一心只想出人头地,李之源对自己的好,他也自己猜度着以为是同情居多。如今李之源对他只比以往更胜了,他却突然明白,一个八岁的孩子哪有那么多的同情心施舍。李之源给自己的,从来都是一颗不蒙尘的真心,不过自己上一世太过狭隘。自卑心作祟,妄自揣度。
    “好,当然好,谢谢小源,哥哥很喜欢。”谢宣这几日摸李之源的头是摸上瘾了,黄口小儿,扎两个揪,可爱极了。
    待李恒从李之源房中出来了,便有些恼怒地回到了自己房中。果不其然,他的夫人正抱着自己的小女儿,坐在房中逗趣儿,连他进门,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
    李恒觉得疲惫,让人打了水进来,洗了手脸。坐于茶案钱,提起茶壶却发现壶里竟是空的。火上心头,将那茶壶重重放于桌上,发出“砰”的一声。
    “这屋子的下人都做什么去了?主人家房里的茶壶竟然是空的,走了几日,这规矩都让狗吃了不成?”
    李夫人抱了女儿起身,道:“哟,你还知道自己是这家的主人呢?当时你带着你儿子走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要守活寡了呢。”
    李恒眉头皱紧了,厉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走之前明明与你说过,谢兄病危,此去是接他儿子回来与我们同住,来回大抵二十日。你方才那些说话是何意思?再者,临行前,我曾嘱咐过你,让人把西厢那间客房收拾出来,你竟是全然不放在心上。头先,我带着宣儿去看房间的时候,简直是脸面无光。”
    “原来是在外人面前失了面子,就跑到我这里来发脾气。”李夫人似乎也是心中有火,不吐不快,“你倒是真真看重你那位谢兄,若不是他姓谢,我倒以为你们是穿连裆裤长大的亲兄弟了。”
    “四年前,我待产在家,你那谢兄一封书信,便把你叫到沧州去了。整整一个月,我一个女人大着肚子在家,最后踩了融雪,滑了一跤,早产了。这次,又是一封书信,你便不顾我拖了多少人情,给你换了个升官的机会,直接去礼部告了大假,又拖着你儿子去接了个吃白饭的回来......”
    “够了,你说这些作甚?”李恒拍了桌子,“当初我要去沧州,还不是因为你父亲日日上门挖苦,我那是去避难的,与谢兄本就无关。当时你本就还未到临盆之时,早产也是意外,如今依依也无事,你还说这些做什么?至于那升官,我本就没有那个本事,我也说过了,无须你操心,你在家做好你的大太太就成。”
    李恒顿了顿,又严厉得补充了一句:“还有,那吃白饭的话,切莫让我再听到第二次。”
    “呵,当初你靠着我爹进礼部的时候,怎就不说他在苦苦相逼了?如今好处得完了,便将我家里人弃如敝履,你倒是想得美。还不想升官,不想升官你当初会娶我?如今不过是瞧着我家没落了,好欺负,便将我母女视若草芥。”李夫人今日是想敞开怀大吵一架了。
    “我哪句话有说错不成?你敢说你那谢兄的儿子不是个吃白饭的?我倒不信,一个躲在沧州,临死还要让你去把儿子接过来的人,能有本事给那孩子留下什么。”
    李恒是被李夫人气糊涂了,起身道:“谢兄家中在沧州本就有些积蓄,让我去接孩子过来,不过是怕孩子被那豺狼虎豹的亲戚给欺了去。花销也给了,整整纹银一千两,已经存于正德钱庄,我的私户里了,你若是想怀疑,我明日去钱庄支了钱出来交与你便是。人家不缺养儿子的钱。”
    李夫人轻哼一声:“谁知道那是你那谢兄的银子,还是你的私己钱。”
    李恒说无可说,只叹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便准备出门,却是被李夫人扯住了。
    “你如今是心虚想走不成?”
    李恒只愤愤道:“松手,我去带孩子们吃饭。”
    李夫人怀中的小儿大约是被这焦躁的氛围给吓到了,便咿咿呀呀哭起来。
    李夫人却是一点不耐烦,不但不劝,还把那孩子扔地上,道:“哭什么哭,赔钱玩意儿,你爹就是看你是个女儿,不喜你,你还在哭。”
    李恒只觉得头都大了许多,一把抱起被推在地上的李依依,甩开了李夫人的人,也不多说一句话,径直走了。
    第10章 入京(三)
    厨房收拾的算快,李恒派人催过之后没多久,后厨便传话来说饭好了。怕谢宣第一餐用的不自在,李恒抱着谢依依亲自去了李之源房中,带他去餐房用饭。
    李恒到时,两个人的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安麽麽也打了水来,帮着两位小少爷梳洗了一番。谢宣见到李恒还是拱手作揖,行礼道:“李伯伯。”
    李恒总觉得受了谢宣的礼不自在,便道:“以后不要拘礼了,都是一家人了。以前小源管你爹叫小爹爹的,你若是愿意也可这般叫我。对了,这是我的小女儿,李依依,跟着我们一同吃饭。”
    饶是李恒主动提出让他叫小爹爹了,谢宣一估量还是算了,恭恭敬敬说了句:“谢过李伯伯。”
    连带着李依依,,一个大人,带了三个孩子,一桌子三荤两素一汤。李家于京中也不算得什么大富大贵,自然是没人布菜的。李恒本想亲自上手给谢宣布菜,又想到这小孩看起来与人亲近,实则你我分得清楚得很,唯恐自己夹菜不顺他心了,便提了一句:“小源多给哥哥夹些好吃的。”
    李之源看着自己面前冒成小山的碗,再看看谢宣碗里那条可怜的青菜,立马手伸的老长,夹了个鸡腿放到谢宣碗里:“刘妈妈做的三黄鸡,很好吃。”
    谢宣还未来得及表示,又见李之源将自己碗里的那个鸡腿也夹给了谢宣。“哥哥,你吃,我还没吃过,干净的。”
    谢宣此时是哭笑不得了,十分怀疑自己方才在房中想错了,李之源对他就是实打实的同情。谢宣是怎么也做不出独占两个鸡腿这种事情的,把之前那个鸡腿又夹起来放到李之源碗里,道:“哥哥吃一个够了,小源还要长身体,多吃些。”
    李之源见到鸡腿回来了,心中又喜,又有些不是滋味,便又多夹了两块肉放到谢宣碗中。看着两个人碗里的东西差不多了,才埋头吃起来。
    刚用过饭,李恒本意想让李之源拉着谢宣去消食,还未开口便被谢宣挡了下来。
    “请问李伯伯,夫人可在府中?”
    李恒想到两人下午不愉快的场面,有些犹豫道:“在的。”
    “还请李伯伯带侄儿拜见李夫人。”
    虽是怕自己夫人一时情急再说些什么不中听的话来,不过谢宣此时主动提了,这拜见当家主母的事便也不容他插科打诨,胡诌过去。
    “你婶婶怕是休息了,你且随我入偏厅,我让人去请她出来。”
    “如此,便劳烦李伯伯了。”
    偏厅内,李恒与谢宣坐着,丫鬟上了茶便退下了。说起来这还是两人头一回独处,之前夹着李之源的时候,两人总是被那小孩儿逗笑,氛围倒是不错。此时,这房中只有两人了,说不上来怎的,反倒有些尴尬了。
    “对了,你存在我私户上的银子,我想......”
    “侄儿今年只得十二,大齐律男子十四方可开私户,左右我刚到京中也无处可花销,还请李伯伯将那钱帮侄儿存下了。”谢宣知道李恒这是怕自己户头不安全,但他仔细想过了,这两年京中并无大事发生,这钱放在李恒户中恰恰是最合适的了。
    “那我与你写张字据。”李恒这话并不是突然想到的,他自然知道大齐律,也明白这钱在自己这儿放上两年倒不会出什么岔子。只是自己家中还有个夫人在,若是让她知道自己户头上有这么大笔花销,总会节外生枝,多些乱子。
    “无妨。李伯伯尽管放着,侄儿放心的很。”谢宣心中清楚,即使自己这般说了,李恒还是会找个见证人给自己立个字据。
    说话间,李夫人入了偏厅。
    谢宣忙不迭起身相迎,而李恒抬头一看,自己夫人此时是改头换面。头上梳的是银丝流云髻,金襄紫瑛坠子,藕丝对襟衫,是蜀绣的料子,金丝挑线镶边裙。心口上吊着一块玉佛牌,玉身通透,品相极好,李恒一眼便认出那是她初嫁来的时候,老丈人花了纹银五百两去远音寺求来的,李夫人觉得贵重,非到十分珍贵的场合不会戴的。再往下瞧,十指上竟是戴了三个扳指。右手大拇指上一个和田玉,中指上一个银底镶戴帽,左手无名指上还有个金镶玛瑙,手腕上的镯子更是显得雍容华贵。李恒摇头,这简直是恨不得把整副身家都穿在身上了。
    李夫人仿佛是怕别人瞧不见一般,走过谢宣的时候,目不斜视,眼高于顶,不过右手特地画出一个弧度,弄了弄自己的发髻。
    李恒此时的脸色已经十分不好看了,又怕若是自己多嘴场面只会更糟,便强忍心头不满,给谢宣介绍:“这位便是你婶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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