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平帝在午时正到的宣王府,恰五皇子迎新娘回来,正在门口唱喝,连生要上前去喊,他笑着拦了,躲在轿子里看着儿子被媒婆说闹了一番才让射轿、背新人下轿,又踩了火盆稳当当的进了府,才示意连生,“咱们悄悄的进去,坏了吉时不好。”
连生为难的左右瞅了瞅,顺平帝已撩了衣袍,率先下了轿子,又伸手去接轿子里的另外一人,轿子里传出轻轻的低呼声,似有人说了句什么,顺平帝的手却毫不动摇的继续伸着。
连生有些愕然的瞪大了眼睛。
半响,忙低声道,“娘娘,今日是五皇子大喜的日子,除了五皇子和新娘子,皇上和您是最大的,咱们不忌讳这些个!”
轿子里又是片刻的沉默,顺平帝已然笑眯眯的伸着手,连生额头的汗都要冒出来了,恨不得扑进去跪在那位面前求她一声,“您可别拿乔了……”
就见一只泛着青筋的素手伸了出来,虚虚搭在顺平帝掌心,顺平帝却笑着一把攥住,扶了轿子里的女子下来。
连生松了一口气,笑着上前唤了声,“芳嫔娘娘,老奴给您道喜了。”
“咱们快着点儿,还能赶上拜父母双亲,再晚可就赶不上了!”顺平帝笑眯眯的拉着芳嫔往前走,芳嫔先是不知所措的看了连生一眼,脚步错了两下,被顺平帝扶了一把后,刚站稳脚跟,就听周遭有人道,“哎呀,那个……是不是连公公?”
“那不是皇上吗?”
“皇上?!”
“皇上!”
“真的是皇上!”
一群铺天盖地的“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声音几乎将府内的喜乐掩住,顺平帝不悦的瞪了那些人一眼,连生忙大声道,“今日新人最大,都起身进府喝喜酒吧。”
顺平帝松开了芳嫔的手,脸色严肃的迈步进了宣王府。
芳嫔也挺直了脊背,端庄稳重一步一步追着顺平帝的脚步进了宣王府。
二院上,待客的大厅敞开,喜庆的大红绸缎装饰一新,正有太监在唱,“吉时到,新人行礼!”
“一拜天地!”
顺平帝加快了脚步,还朝芳嫔蹙眉道,“快点,要赶不及了……”
却听得里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且慢!我见过这新娘,这新娘是假的,她不是真正的南诏公主阿依秋,是夙家那个被皇上赐死的夙思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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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 婚变(2)
紧接着是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夙侯爷,你瞧瞧,那新娘是不是你家女儿?”
“这不能吧?不是说五皇子娶的是南诏的阿依秋公主吗?”
“别胡说,娶的当然是南诏的阿依秋公主,你没瞧见南诏那二皇子亲自来送的亲吗?”
“嘿,你还别说,这新娘还真是跟夙侯爷家那个死去的二小姐长的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说这里面儿……”
“嘘!小声点,不过是长的相似而已,南诏人未必喜欢咱们大安拿一个死人跟她相比,万一……”
“难怪五皇子答应婚事答应的这样爽快,竟是因为新娘的长相吗?”
“是啊是啊……谁人不知五皇子最是喜欢夙侯爷家的千金……”
“……”
议论声此起彼伏,众人看向正中新郎和新娘的目光也多是探究和猜测。
三皇子的唇角微微翘起。
六皇子端茶的手也因心情的愉悦而轻轻抖动了两下。
夙思嫣抓着红绣球的手有些发抖,单薄的大红面纱下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仓惶,幸好她微垂着头,又隔着大红面纱,众人并不能看清她的面部表情。
五皇子轻轻拍了夙思嫣的手,目光冷然的看向最初出声的那人,不是三皇子的人也不是六皇子的人,却是一个官职很低,低到他恶补多日也没有印象的人!
那人察觉到五皇子看他,目光躲闪了两下,身子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却又瞬间顿住,挺起胸脯笑道,“两国联姻可是大事儿,一着不慎就有可能引起两国战争!夙侯爷,您还不赶紧的,去瞧瞧是怎么一回事儿?”
五皇子眉头微蹙,眸底一凛,就要张口说话,赵启光走了过来。
赵启光先是冷冷的斜了那挑拨的人一眼,再嗤笑道,“这位大人贵姓?小王倒想请教请教,你三番四次拿我南诏公主与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子作比较意欲何为?!或者说……想挑起两国战争的人就是阁下?!”
那人脸色一变,冷着声音道,“二皇子慎言!下官身为大安官员,怎会恶意挑起两国战争,不过是就事论事说句公道话!二皇子说如此诛心的话又是想掩饰什么?”
言语间,甚是咄咄逼人!
赵启光冷冷一笑,薄唇勾出一道冷肆的弧度,正要再开口,忽听人群中有人突然惊呼道,“嫣儿?嫣儿!真的是你!”
却是一袭朱红色祥云纹的夙扶雨!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五皇子与夙思嫣交握的手瞬间紧握在一起,两人眸子里都满是不敢置信!
“夙侯爷,您可看清楚了,您的女儿可是被皇上赐死了的……”有人出声似提醒似警告道。
赵启光的眼神似看死人一样看着夙扶雨,“夙侯爷,您的女儿可是与我妹妹长了一样的容貌?有人居然胆大到冒充我妹妹,若被证实,小王可不会轻饶了她!”
夙扶雨踏出的脚步有一瞬间的停顿,却又重新踏了出去,看着夙思嫣的背影,肯定道,“我的女儿在我身边二十年,她就是化成为我也认得!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今日的新娘确是我女儿夙思嫣没有错!”
夙思嫣心头剧烈颤抖,眼前一黑,险些没有昏死过去,亏的她知道今日是什么场合,一口咬破了舌头,让自己竭力保持清醒,又借助五皇子拖住她胳膊的力道,堪堪稳住了身子。
二皇兄都那般提醒了他,他却还要一口咬出自己的身份,是想干什么?以为五皇子娶了身为夙思嫣的自己就能给他更高的荣华富贵?还是以为五皇子娶了夙思嫣他就能以皇亲国戚的名头耀武扬威?
呵呵。
皇上既已赐死她一次,他难道还不明白皇上的用意,还执意在这样的场合下指认她?是想要她当着他的面再死一次?!
夙思嫣的心底止不住泛起一波一波的冷寒,从头顶到脚趾,冷的她发抖……
“公主!”五皇子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温声安抚她,“你虽与夙家二小姐有七分相似,我也曾喜欢过她,但逝者已逝,我会忘掉过去,也希望公主不要介怀……”
夙思嫣抬眸,看进五皇子含笑宽慰的眸子深处,只觉冰冻的五脏六腑缓缓消融,慢慢有了温度,她笑,重重的点了点头,出声道,“五殿下坦诚以待,阿依秋深感荣幸。阿依秋会努力做好宣王妃,绝不会比他们口中的夙思嫣差!”
这些话,夙思嫣是用南诏语说的,流利且有着温软的笑意,夙扶雨听的一怔,嘴巴张了一下,就要说什么,夙思嫣已回过了头,看向诸人,淡声道,“适才说本公主是夙家二小姐的那位,请出来说话。”
因她说的是南诏语,说完就看了赵启光一眼,赵启光似笑非笑的盯着那个敢与他叫板的小官身上,将夙思嫣的话用大安语言翻译了一遍。
众人的目光瞬间落在那小官身上,夙思嫣微抬了下巴,傲慢的睨过去一眼,“这位大人可曾参加过宫内的接风宴?”
那小官一愣,“并不曾。”
夙思嫣微抿唇,冷笑,“本公主当日曾在文武百官面前跳祈福舞,出现在文武百官的时间多达一个时辰,偏那日所有的文武百官都没有认出来,倒今儿个赶在本公主的好日子上被一个从未见过本公主,只认得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丫头的小芝麻官叫嚣起来!这位大人一口咬定本公主是那夙府女子,究竟是何居心?有何用意?大人若不说个道道出来,两国联姻不联也罢,我南诏有的是好男儿!”
周围顿时响起低低的议论声:
“哎呀!可不是,那日咱们一起参加了宴席来着,阿依秋公主还跳舞了,那会儿也没看阿依秋公主长的像夙侯爷的女儿啊……”
“还真是,这么一想,确实是不像!”
“估摸着是光线的问题,那日天晚,今儿个是白日……”
“大千世界,长的相似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夙思嫣可是皇上金口赐死的!死人怎么可能复活……”
“这人是谁啊?一只撺掇着说阿依秋公主是夙思嫣是想做什么?”
那小官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期间还瞪了夙扶雨一眼,夙扶雨已被夙思嫣满口的南诏话与她那些激烈的言论惊住,一时无言。
三皇子的人慢慢凑做一堆,各人使了眼神交流,“这人不是我们这一派的……”
六皇子的人也看出了门道,“瞧这模样,不是六殿下的人也不是三皇子的人,该不会是慕家的吧……”
“来人,把这个居心叵测、蓄意挑事的人给朕抓起来!连同他祖宗十八代,都给朕挖出来,株连九族,全都给朕扔到牢里去,等五皇子大婚后再行发落!”
顺平帝早看的火大,迟迟不出声就是为了看清那挑事儿的人到底是哪个阵营的,待发现那人既不是老三的人又不是老六的人后,勃然大怒,立刻从人群后站出来,厉声道。
众人这才瞧见顺平帝,一阵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顺平帝冷着脸,背手走上前,站到那小官跟前,居高临下道,“朕不管是谁让你来挑事儿的,其心都可诛!株连你九族都是轻的!连生,传朕口谕,即刻带这人去查办!能问出来背后是谁固然好,若不能……就把他给朕洗白了等着……点天灯!”
“皇上!”那小官吓的脸色发白,匍匐在地,“皇上容禀,微臣确实见过夙家二小姐几面,这阿依秋公主确是夙家二小姐无疑!”
“狗东西!”顺平帝抬脚踹到那小官头上,很是用力,“夙家二小姐乃朕亲自下旨赐死的,如何还能活着?!满口胡言乱语!”
“陛下说的对!”赵启光大步上前,也踹了那小官一脚,脸上挂着笑,眸底却一片血腥之色,“我妹妹自小在南诏长大,从未来过大安,却只因与那死去的劳什子小姐长的相似,就要遭你这红口白牙的泼脏水,简直欺人太甚!陛下,您就不该跟这样的人客气,诛九族是少的,就合该灭他十八代!也让借他口想搅混水池浑水摸鱼的人看个清楚,什么事可为,什么事不可为?!”
顺平帝深吸一口气,看了赵启光一眼,沉吟片刻,朝连生点了点头,连生叫了人将那小官叉出去,又急忙退出去宣读口谕。
诸人以为事情完了,却不想顺平帝并不想这么简单的完结,而是冷笑着问夙扶雨,“夙侯爷,来挑事儿之前可去看了你女儿的坟墓?你女儿死了有多久?尸体有没有腐烂?”
场中来观礼的众人皆屏气凝神,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夙扶雨更是满脑子的汗,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说话!你他娘的有胆子来闹事儿,怎么没胆子说话了?”顺平帝呵呵冷笑,目光落在夙扶雨身上,一团杀气!
“皇上开恩,微臣是受了贱人蒙蔽,才会胡言乱语……”夙扶雨膝行到顺平帝脚下,抱住顺平帝的腿哭道,“微臣刚才又仔细看了,阿依秋公主虽与小女有几分相似,气质却是截然不同的,更何况小女自幼在大安长大,更何况……小女的尸首是微臣看着放入棺材的,是微臣看着下葬的!又怎么会摇身一变成了南诏国的公主……是微臣思女心切,眼花心花,错认了公主!微臣给阿依秋公主赔罪!给南诏国的二皇子赔罪!微臣错了……”
顺平帝嫌恶的一脚蹬开夙扶雨,哼了一声,“有你这样的爹,亏的是你女儿早死了!不然今儿个保准能被你再害死一次!如此为人父,你又如何为官?!”
言辞很是嘲讽,夙扶雨趴在地上,半个字都不敢再辩驳,余光里,一双尖尖的船头鞋出现在视线范围之内,他听得那阿依秋公主笑着道,“多谢陛下为阿依秋澄清,否则阿依秋还没嫁过来就得了一个便宜爹,以后可要如何是好?”
顺平帝哈哈大笑,“这样的爹不要也罢,要了也是祸害!”
又朝众人摆手,“起来起来都起来!人呢,吉时可过了?”
最后一句显然是问主持大婚的礼仪官。
“回皇上,第一个拜堂吉时已过,下一个吉时还有一盏茶功夫。”礼仪官弯着腰跑上前回话。
顺平帝皱了皱眉,背手踱到堂屋里,坐在了正中两个铺了大红缎子坐垫的左边太师椅上,又招手叫芳嫔,“你过来,今儿个是你儿子大喜的日子,你也坐这里让他给你磕个头。”
周围一阵低低的抽气声。
三皇子党与六皇子党的人更是面面相觑,搞不明白顺平帝到底什么个意思?
先是给五皇子撑腰,再是让芳嫔与他一左一右并排坐着受新郎与新娘的高堂礼!要知道,有资格坐在那里受礼的是当年的皇后娘娘,什么时候轮到一个芳嫔了?!
三皇子蹙紧了眉,脸色很不好看;六皇子眸底的欢快也早换成了缟素,似死了人一般难受。
吉时到,有顺平帝坐镇,这一次的拜堂顺利的多,只是二拜高堂时,芳嫔没忍住落了泪,让场面静了几息,很快又热闹起来。
拜过天地,送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