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是掌力,可你又知不知道,是何人所为?”他没等秦震轩回答就说道,“其实,伤你父的,是两个人,但是,就是这中间的这人,给了他致命一击。这样看起来,你们琼新派怎么都像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祁明心听到这里的时候有些明白了,他还记得那天早晨卞昱清听到秦建死了的消息时,那一瞬间的诧异,原来他那晚并没有下死手。
肖越衾的一席话称的上石破天惊了,因为秦建的死毕竟不是小事,早前在江湖上可谓是掀起了轩然大波,因为此前没有一点征兆,太突然了……
这下座位上的这些人便都站了起来,都没想到里面还有这般内情,这些人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张乔不为所动,反倒是看着肖越衾笑了起来:“哈哈哈……想不到肖掌门知道的真多啊,没错,是我,是我杀的秦建,那是因为他该死……”张乔走了几步,容色癫狂,隐隐有些疯魔的意思。
“肖掌门,你不要去管琼新派,你以为你的羽毛有多干净?不知道在座的各位,还有没有人记得十六年前的那场惨案……”
祁明心转头又看了看周围,有几位老者听到“十六年”的时候胡子颤了颤,他忍不住想道:十六年前有什么?师傅在流蝶谷待了好像是十八年?
肖越衾似是察觉到什么,试图打断他,说道:“我不管你知道什么,但是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若是就地自裁的话,想必秦掌门还会留你一个全尸。”
“哈哈哈,原来肖掌门还知道杀人要偿命啊,那你还记不记得十六年前枉死在你一句话之下,连个墓碑都没有的亡灵们?想必肖掌门是忘记了,我猜,记得的没有几个了,毕竟惨死的不是你们的家人……你们只知道最后他们将那批劫匪一网打尽了,你们都在给他们歌功颂德,而我——一个父母都死在你们锋利的刀剑下,而现在已经大仇得报的人将死之人,现在就要说出这一切被掩盖的事实。”
肖越衾要看是要再次打断他,却触到好几双兴味的眼神,只得作罢。
张乔看着在座的这些人,目光从他们面上一一扫过,开始在酒桌之间肆意走着,边说话,边用手毫不在意的指着:“你……你……哦,对了,还有你……你们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你们午夜梦回时会不会做噩梦啊,那些无辜死去的村民的魂魄是不是在你们屋子里日日哭喊呐……
没关系,忘了没关系,我帮你们记起来,十六年前,江湖上出了一起大案,一窝贼盗四处作案,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搅的是民不聊生,三大门派的势力范围都有这伙人的踪迹,于是三派便各自派人调查此事,后来就查到了一个叫罗阳村的村庄里头,说是这伙劫匪就在那村后的山上落脚。
那时是晚上,我记得当晚的月光很亮,三大门派的人来的时候动静不算小,看到我们这些村民都醒了,也没有人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情,更没有人让我们暂时离开,尽管我们察觉到不对,事先躲了起来,可是那些年纪大了,都走不远……
那么多村民……”
☆、第六十五章 蒙尘往事
“也不知道他们两拨人是什么时候打起来的,劫匪都是亡命之徒,四处挥刀乱砍,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自然是无力抵抗,被发现后就逃窜的逃窜,四处躲避……有不少村民都被当了挡箭牌,死在了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的刀剑之下。
我和我爹娘,还有几个村民,一直躲在一个洞穴里头,后来有两个劫匪找到了我们,当时有个人正在追这劫匪,起初我想的是,要是追过来的这人功夫不行的话,我也上,好歹是个男子汉,总得保护家人不是。
当时我也是天真,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中呢?
这些劫匪见有人在追他们,当下冲到洞穴里头将我爹娘扯了出来,用剑抵在他们的脖子上面,我爹娘一辈子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当时就吓的腿软了,一直在求饶,一直在求那追劫匪的人,他们在说:‘救救我们,救救我们……’还有那洞穴里的其他人,也一直在求他……
因为他们认得那人身上的衣服是琼新派的,那是名门正派的衣服……
而我——永远记得,琼新派前任掌门秦建说的那句话是什么,他说:‘你杀吧,杀了他们你也活不了……’
哈哈哈,‘杀了他们你也活不了’……你们说,从秦建口中说出的话,可笑不可笑?”张乔现在又开始笑了,他现在脸上没有眼泪,也没有仇恨,空空洞洞的,什么都没有。
听到这里的时候,下面这些人就都开始义愤填膺的指责起秦建起来,秦震轩和秦晗均是脸色铁青,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君悦偷偷站到了秦晗身后,默默了牵住了她的手。秦晗终于靠在身旁人的肩上,小声的哭了出来……
张乔的话没停,接着说道:“劫匪一听此言便红了眼……我爹娘就此惨死,我还记得那血落到我脸上的感觉……而秦建便眼睁睁的看着我爹娘惨死在那劫匪的刀剑之下,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我当时就想找他拼命,可是他看都没有看我一眼,只是用剑尖指着我,只字未言……
虽然两个劫匪最终也被他杀了,可是至始至终,我爹娘的死,秦建才是凶手!
如果,他当时能和那劫匪各退一步,那我爹娘会不会就能活下来?
而最后,你——肖越衾,在这些劫匪全都伏诛收尾的时候说了一句话,你说:‘这些死了百姓,虽然可惜,可是凡事都需要有牺牲,我们现在还不能得意忘形,还需要的稳定其他地方百姓的民心,好好安葬了吧,就说是在暴luan中被劫匪所伤,不治身亡。’可笑不可笑,枉死的百姓竟然就被你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给揭过去了,人命在你眼中就这么不值钱吗?
而肖掌门在说这些话时,你们——你们这些人可都是在场的……可是,从头到尾,你们都没有说一句话。这些百姓的惨死,你们全都是帮凶!”
说最后一句话时,他隐隐有了些歇斯底地的样子,用手指着在场的人,带着一腔的愤懑,分不清是在对谁说的,可是却沉甸甸的砸到了每个人的心里。
静……长久的寂静……
自打这栖凤楼开张起来,都没这么静过。
良久,张乔竟是笑了起来,他看了这里所有的人一眼,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在琼新派里头卧薪尝胆,终于得到一个机会,能手刃仇人,而罗阳县里剩下还活着的村民已经所剩无几,就算有,也不知道去了何方……我,终于完成了我这一生唯一想做的事情了……哈哈哈……
爹、娘……孩儿终于将这些杀人凶手全都拖进了深渊,他们将终日受世人唾骂,永无宁日……”他说这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目光望着半空,可是上面什么都没有,最后竟是直接抹了脖子。
血溅三尺……
卞昱清反应极快,当下便把祁明心的头按到了自己怀里,说道:“别看,别动。”
祁明心这下倒是老实,没有乱动,无意中,他眼角扫了一眼凤流野,却发现这人眼神冷冰冰的,直直的盯着肖越衾。
“阿弥陀佛……”也不知道是哪位僧人低声说了一句,这才把呆愣的众人拉到现实。
有两个机灵的伙计马上就把人给拖下去了,地上的血迹也被清理干净,只余微乎其微的血腥味飘在空中,提醒着众人,还有一个灵魂在为十六年前那些惨死的冤魂鸣不平,而不是让他们就这么死了就消失了。
不过片刻,一切恢复如初,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祁明心这才把头从卞昱清怀里抬起,神色复杂的说道:“这样的活法,好绝望啊,他要的真的就是这个结果吗?”
卞昱清看着地上已经没有生息的人说道:“不是吧,或许他这些年过来只是空有一腔怨气无从发泄,便只好抓着秦建不放了。从他父母死的那一刻开始,他的人生就已经结束了,他没有感觉到一丁点的爱,他恨秦建冷血,恨肖越衾息事宁人,罔顾人伦,或许,他也恨他自己,恨自己当时无力保护父母,所以在大仇得报之后也自裁了,这也许是他想要的解脱吧……”
祁明心听了久久没有言语。
底下的人也是众说纷纭,有的在指责秦建冷血,有的人在指责肖越衾罔顾人伦,还有的人在指责秦震轩不作为,当然也有人指责张乔鲁莽,总之是乱成一锅粥了……
正在这时,却是一道声音传了出来,直直的进入在座的人的耳朵里,声音不大,却清晰无比。
“大家且听我这老不死的一言,我原本是想将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带进坟墓的,可是,事到如今,我不得不出来加以干涉,这一切事情的起因,可能是由我当年一个错误的决定所引起的……罢了罢了,只希望诸位听完之后,不要在怪我那死去的徒弟了。”
这一手传音入耳早已失传多年,众人猛的反应过来时,都想看看是哪位高人。
祁明心却发现那早先消失不见的刘三爷竟慢慢的踱到了大厅中间,身上穿的还是那件李君悦给他准备的半旧不新的袍子,可是浑身的气度已然全变了,在座的武林人士也都齐齐愣住,还是肖越衾最先反应过来,不确定的问了一句:“周……前辈?”
刘三爷睨了他一眼,说道:“难得肖掌门还记得老朽……”说罢便不再管他。
那边秦震乍看到刘三爷便觉得有些熟悉,现在听到这话有些感觉呼之欲出,这不正是他多年之前就不见踪影的外公么?
刘三爷站直之后便换了一副面孔,从前那些市井气、偶尔像孩子一般的神色竟像是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般,而露在人们面前的人,只是琼新派第八代掌门周骏——也是秦建和玄清子等人的师傅,周流碟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