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深怕鬼渊又在哪个节骨眼上使坏,独孤坚还是停下了脚步,特特的仔仔细细的多问了一句。
独孤坚自家本就是粗通医理,有些事,他自己就明白,不需要谁谁的多说。只是,这一回,急需救治的乃是他自己的亲生父亲,又是这鬼渊既熟悉又十分的痛恨的人,独孤坚实在是不能不慎之又慎。
总算从鬼渊的嘴中探得比较可靠的信息之后,独孤坚一把拉起上官琼,开始拔足飞奔。
这救人如救火,他家那位可怜的老爷子,可实在是等不起了!
??
看着独孤坚带着几分虔诚,仔仔细细的把药丸给他家的老爷子喂下去了,上官琼总算是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这一路走来,上官琼几乎是每一天都忙着在救人,或是在帮忙救人的路上。眼前的这?独孤坚,每一次,都俨然是一名全科大夫,冲锋在治病救人的第一线,而她上官琼自己,每次都像一名任劳任怨的小护士,忙着去收集药材,忙着去处理掉所有的琐碎的小事。
唉,别人穿越了,一般都是直接荣获金手指一枚,想什么来什么,要什么有什么,要多拉风就多拉风,要多神气就有多神气。
怎么到她这里,却偏又是如此的憋屈苦逼呢?主治医生没捞得上也就罢了,这一次次的,还忙得四脚朝天的,干的尽是些小护士的活。
想想那个有关医生和护士的传说,上官琼的心里,更是有些疙疙瘩瘩的不得劲了。
唉,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哇!
上官琼呆立在一侧,正在那里神游天外,哪知道独孤坚喂完药丸,直接就撂了药碗,起身吩咐道:
“你们多挑些人,通宵达旦的轮班守着护着,有什么事,及时的来报给我知道。好了,余下的事交由你们来做,我也该陪上官将军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了。”
上官将军?谁哇?
上官琼猛一下的还没能反应得过来,却早己被独孤坚一把就扯住了芊芊素手:
“走吧,上官将军。都跟着在下跑了一整天了,饿坏了吧?将军大老远的跑来帮忙,实乃英雄也。让英雄流汗又挨饿,独孤坚会愧疚死的。走吧,我亲自给将军做饭吃。”
这主治医生,居然也会这般低声下气的对他的跟班小护士说话?
这画风,很显明的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对哇。
上官琼深感有那么一点点的不适,只不过,看在有好吃的的份上,选择直接的忽略不理:
“唔,吃什么?本将军不爱吃羊肉。”
“巧了,我也不喜欢。走,咱们一起去烤牛排吃!”
一扯上官琼,独孤坚带着她,笑咪咪的往膳房那边走去。
感知到他宽掌里的温度,上官琼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
这个人,怎么最近当众拉她的手,直接还拉上瘾了?!传说中的礼制礼仪以及仪表风度呢?怎么能就突然全都给忘了呢?!
这样子,让人很尴尬的说!
唉!
??
所幸,这一次,那个鬼渊大师没有骗人。
陪着独孤坚吃了许多极香的烤牛排之后,上官琼只感觉到困得要命,坚持不肯陪着独孤大少爷去草原上相当无聊的晒月亮散步,于是在第一时间内回了与方瑶共有的帐篷里补眠。
等上官琼终于心平气和的自然醒过来之后,晋军大营里的所有人,一个个都乐颠颠的告诉她,那位曾经有生命之危的独孤丞相,那位所有人的主心骨独孤丞相,已经在约莫是辰时的时候,奇迹般的悠悠醒转过来了。
而且,他老人家虽说是失了一只胳膊,但脑子依旧是清醒,行事风格依旧是智慧而且强势。
这样说起来,这独孤丞相醒来的时候,自己还在这里呼呼大睡?
上官琼免不掉的稍稍生出一点惭愧,在方瑶明的暗的拿着说笑了好几回了之后,终于痛下决心,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去给人家独孤老爷子请安。
再怎么说,人家好歹也是个长辈,比她家上官将军的年纪都要大一些的长辈。
遥想当年,她家的上官老爹,可是带着她一起去赴过寿宴的。如今,在这草原上遇见了,不过去问个安行个礼,岂不是显得有些失了礼数?!
思之再三,上官琼还是给自己寻了许多条理由,说服自己去拜见了一回。
也不是她长得太丑不敢出去见人,实在是,这样的会面也实在太过于尴尬了一些。
本想拉了方瑶过去,上官琼又清楚的知道,这方瑶与独孤丞相又老早就打过交道,到时候,这位为人爽直的方姑姑,又不知会直接的递出什么让人难堪的话来,只怕到时候场面会越发的不可控。为了让简单的事尽可能的不变得复杂,上官琼决定,还是自己单独去走上这么一遭。
事实证明,往往的,你越怕什么,就越会遭遇到什么。
在帐篷外磨蹭了老半天又心理建设了老半天的上官琼,在终于鼓足勇气掀帘子走进那间主帐时,满帐篷里的坐着的正兴高采烈高谈阔论着的所有人,包括那位已经空着一条袖管却坚持上岗理政的独孤丞相,在见到上官琼之后,都齐刷刷的闭紧嘴巴,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不无怜惜含着几分悲悯的聚到她的身上,上官琼的脸,刹那间有些红了。
很想去寻一面大大的镜子照一照,去仔细的看一看,自己到底是哪里不妥。
是头上的发髻松了么?
还是她不小心搭配错了衣服?
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在用这么奇怪的眼光在看着她?
上官琼定了定神,决定不再去猜,只是镇定的上前请安道:
“晚辈上官琼,给独孤丞相请安,恭喜丞相贵体康复。”
想想众人脸上所露出的奇怪的表情,上官琼的傲气忍不住的又窜出了几分:
“晚辈一路游玩至此,算算日子,已经很久了,深怕家中人挂念,也不敢久留。故而,晚辈特来向丞相辞行,感谢丞相连日来的盛情款待,他日有缘,晚辈自当报答。若有失礼之处,还望丞相大人见谅。晚辈就不再叨扰了,告辞!”
背书般的念完旧日里从电视上看来的江湖切口,上官琼朝着沉默中的独孤丞相深施一礼,转身欲走。
“上官姑娘,且住,且住!”
见她负气欲走,独孤丞相终于失了惯有的沉稳之姿,连声呼唤道。
听这独孤老爷子呼喊声似乎甚是急迫,上官琼只能是很不情愿的转过身来:
“敢问独孤丞相,唤晚辈在此,不知又有何指教?”
独孤丞相的脸上现出一丝愧色,挥手让手下人端来一张椅子,对着上官琼蔼然说道:
“上官姑娘莫急,坐下来,听老夫给你慢慢解释。”
“这羌胡人的王城破了,草原王拉力也沒了,但草原上毕竟还有人在这里继续的放牧生活,他们想要安定的长久的在这里生活下去,也需要建立一个稳定的秩序,需要有一个人很好的领导他们管理好他们,他们其实也需要一个新的草原王,一个与咱们中原地区建立起良好的相处模式的新的草原王。”
“他们那边的人推荐了铁木心,老夫看着,那女娃虽说是伤了老夫,但为人处事还算得上公允,并不像个丧心病狂的奸诈之徒,老夫也没有特别的反对。”
“可是,那女娃却提出,她想嫁给咱们的坚儿,作为交换,她保证这草原上的羌胡人世代向我晋国称臣,并且世代永不踏足咱们中原。上官姑娘,你看??”
原来,如此。
上官琼点了点头,终于听明白了所有的事。
娶一妻,可安定一境之众,从而得到一个稳定的且又富有活力战斗力的大后方,这样的好事,任何一个懂得权衡利弊的政客,都绝对绝对不会放过。
唯一让他们感到为难的,只是独孤坚近来的那些甚是高调的表现吧?
是了,这个时代里的男子,一个人娶上三妻四妾都是极为常见的事,他们不会认为帮独孤坚再纳一房妻室又有什么不妥的。唯一担心的,怕只是担心自己不懂事不晓得顾全大局不晓得放眼未来心胸宽广,所以,才会集体的用满是怜悯的眼光在看着她吧?
他们认为即将会看到的,会是个哭哭啼啼咆哮吵闹着维护主权的妒妇。
可是,这又是哪儿跟哪儿呢。
这独孤坚固然是十分的出色十分的优秀,可她一直都只把他当作一个比较谈得来值得相处的好朋友而己,对于他的别的什么,她其实并不曾去奢望去肖想啊。
她想要的,只是带着阿笙回去,回到以前那个世界,回到原来的那个家。
想做成这个,其实已经是很难了,她又如何再去带走另一片云彩?
哪怕这片云彩,行情是多么多的好。
叹了口气,上官琼有些释然的笑道:
“丞相,此乃是一举多得的大好事呀,为何又不应允呢?那位铁木心姑娘,晚辈其实也曾见过,长得甚是娇俏明媚,也完全是配得上独孤公子,依晚辈看来,此事绝对是佳偶天成,姻缘天定。这么好的事,丞相还在犹豫什么呢?宜当早些定下才是。”
很仔细的看了上官琼一眼,很奇怪的审视了一下上官琼那副平静无波的表情,独孤丞相这才轻声的问道:
“唔,这件事,就连上官姑娘也这么觉得吗?那么??”
眼见着,独孤丞相正想要正式的开口宣布点什么,帐篷帘一掀,独孤坚喘吁吁的走了进来,大声的止道:
“不!儿不同意,绝对绝对不同意!”
主帐里的所有参与议事者,不由得齐齐的吃了一惊。
怪了个哉,这场看上去稳赚不赔的交易里,作为遭受明显损失的乙方,尚未提出什么反对意见,反倒是既得利益者收益颇丰的甲方,居然跳出来明确的表示反对了?你知道你一手推开了什么了,少年?
独孤丞相把脸一板,沉声问道:
“坚儿,你倒是说说看,你不同意什么?”
起身站到上官琼的身后,独孤坚慨然而答:
“回父相,儿不同意与铁木心的婚事,绝不同意!”
立即就拉长了脸儿,独孤丞相甚为耐心的应道:
“哦?说说看,为什么。”
对着独孤丞相深施一礼,独孤坚慨然而答:
“回父相,好男儿处身立世,原本就应当公私分明。若为家国之大事,儿愿意一马当先冲锋陷阵,哪怕是落得个粉身碎骨,儿亦是在所不惜。儿知道,此乃是儿应该当起的责任,儿也自当是竭尽全力,努力的担着便是。”
“可是,于私,儿自己的私人感情,却不想去被人安排。儿喜欢的,自然会大大方方的追,儿并不曾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儿不喜欢的,也不希望有人强塞给儿。”
“儿觉得,若有纷争战乱,打便是。若有欺侮,战便是。凡事,当以各自的实力说话,何必要苟苟蝇蝇,以一生的暗中磨折,去换一个表面上的盛世太平!儿亦是堂堂的七尺男儿,私底下,会以这种谋划将就为耻!”
“那铁木心当不当这个草原王,自然是随她,相信父相亦会有更妥当的安排。可是,儿不愿意将这里的公事与儿的私事混作一谈,这样,乃是对儿还有对铁木心的不尊重!儿心意如此,还望父相成全!”
此等长篇大论一出,整个主帐内,又是一片的寂静无声。
所有人的眼光,又落在了上官琼的身上,端坐在独孤坚前面的上官琼的身上。
被许多人集体注视着的滋味不好受,尤其,是在短时间内第二次被围观的时候。
有些气忿忿的揉着并不曾开出花朵的细嫩的双颊,上官琼再一次的想着要起身告辞了:
话说,这一个个的,又在死盯着她做什么!
人家明明已经预先很明确约表态了,支持,支持,绝对支持!
表老是这般的冤枉别人好不好!
无尽的尴尬中,反倒是独孤丞相伸出仅有的右臂揉了揉额头,叹息着说道:
“唉,现如今的少年,怎又会如此的与众不同!老夫反倒是多事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