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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疼不痒,那顺儿呢?
    他!话接得快,可续下去的底气却完全没有:我不知道。
    林瑯看着他表情,心头几分酸楚又几分羡慕,偷偷瞥了唐玉树一眼,他在另一边默默地收拾着灶台。收回眼神,林瑯道:那你若是扛得住,顺儿那边自不用你担心那家伙从小跟我到大的,别的我不知道,忠心是有的认准了的人,他是万万舍不得放开的。一面说着一面撸起袖子:怕你听了别人的闲话,遭不住就不要他了,跟我那儿哭了好久碗放下我来洗,你去哄哄。
    动不动就大动作立刻又不住地鞠了好几个躬,咬着牙关跑出了后厨去找顺儿了。
    陈逆走后,后厨里就剩唐玉树与自己两个人了。
    气氛沉闷了许久,林瑯心里的算盘打来打去打不出个所以然的时候,唐玉树突然冒失地开了口:我也不怕!
    林瑯回过头,那人两条眉毛拧着,睁着一双眼站在原地瞅自己。
    林瑯没忍住笑了一声:你不怕什么?没头没脑的来这么一句
    唐玉树又结巴了:我我我是说我要是要是这么回事儿我也不怕。
    哦。林瑯知道他想说什么,又觉得嘴笨说不出来的他有些好笑,只用一句闭嘴吧你!搪塞了他过去。
    这个傻子真要说出点儿什么话来,林瑯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从容面对。
    酉时过半的时候,县衙里派了人来传唤,说是要结房产争夺案。
    接到通知的林瑯与唐玉树两厢对望,傻笑了半晌:几乎忘记还有这回事儿了。
    简陋的公堂上。
    礼节性地自报家门:小人林瑯,表字庭之,金陵人士。继承下外祖父陈氏所赠、陈滩镇别院一间,慈别院位于陈滩七十二户。陈述完毕,作揖示礼。
    县太爷看向唐玉树:你呢?
    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也学着林瑯一般自报家门:小人唐玉树,单字羽,成都人士。曾在西南属地平叛,建功累累,战后朝廷赐了一处房产,位于陈滩七十二户。陈述完毕,作揖示礼。
    居然有字了县太爷一句打岔,继而清了清嗓子正言道:经户部核验林瑯递交的房地契为真唐玉树递交的派遣令亦为真。
    诶?林瑯和唐玉树面面相觑。
    接着县太爷解释道:只不过林瑯所持地契,是陈滩七十二户甲字院唐玉树所持派遣令,是陈滩七十二户乙字院。
    诶?林瑯和唐玉树再度面面相觑。
    甲院坐南朝北,大门临东街;而乙院背靠甲院坐北朝南,大门临河。两个院子的结构完全相同,也由两个院子的正堂相衔接,一并组成陈滩第七十二户整个陈家大院。
    县太爷解释的话音刚落,人群中就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起来。
    可是东街上哪有什么大宅院的门啊。
    对啊,总路过东街,从来不记得那边有什么大门啊
    肃静拍了半晌惊堂木才换来安静,县太爷继续道:陈滩镇发展迅速,七年前的东街早已不够行车走马用,所以沦为了一条小路,现在名叫元安巷并不是如今的东街。
    元安巷这三个字林瑯和唐玉树并不熟悉。
    但身后人群忽然涌起的议论声让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元安巷确实有一处与财神府市集结构非常相似的地方:三面环着高高的院墙,一面着临街。临街处还有一排不知是何人修葺的一排松木长椅,供过路人歇脚。可时间太过久远,久远到让人们早已忽略了那个被堆满草芥与杂物的院墙背后有什么,所有人都只记得那块空地上,有一个市集,卖蔬果河鱼,卖骡马鸡鸭。
    没错。县太爷道:就是如今的东市。
    那就是说唐玉树迷迷糊糊的。
    林瑯默契地替他续下后半句:以后早上去买菜不用再绕一个大圈子了。
    ☆、第二十七回
    第二十七回廿尺楼偏作忘情处一柄剑竟换共梦间
    点绛唇火锅馆子的地皮就这么唐突地,被翻了一倍。
    原是你住错了一面吭哧吭哧地搬着蒙尘的杂物,唐玉树一面和林瑯说笑:也不晓得是哪个推开我家门儿就劈头盖脸地把我给骂了一顿。
    林瑯也在正堂里一起收拾着,脸上灰一片黑一片的,衬着白白嫩嫩的脸蛋更可爱了几分。
    听罢唐玉树的玩笑话,林瑯脸上有几分尴尬自己手里的地契上明明白白写着甲院,可却从来都没有注意到过这个注脚;当时冒失地推开了唐玉树的院门,还把人家拖去了公堂之上,甚至一度豪不客气地用各种骗子、小偷之流的字眼羞辱他如今真相大白之后,曾被自己血口喷过的人,却只笑嘻嘻地揶揄了几句而已。
    林瑯只觉一阵没脸,翻了个白眼道:那怎么样现在是要把我扫地出门吗?
    当然林瑯说的也是句玩笑话,可那话音落上唐玉树的心头,却咯噔一声凿得他心口闷闷的疼。
    对啊。
    倒是真相大白了,可是那摆在另一边宽大敞亮的甲字院,不就得让林瑯去住了吗?
    之前林瑯住的是东厢房,自己住的是西厢房;每天只消把窗子偷偷拉开一个缝儿,就能瞟见油灯影子勾画出来的林瑯在做什么或埋头算账,或撑着脑袋发着呆。
    几日前顺儿来了馆子里后,为了给他腾地方,林瑯就搬来了西厢房与自己同起居。
    终日可以与林瑯共榻而卧,唐玉树打心里觉得这样挺好的;馆子里生意好得紧,闲来也总没力气出去再多打一床棉被,于是林瑯也不得不终日与自己同衾而眠。
    前夜林瑯睡下的时候,还打趣道:当初你不是说这被子是你娘留给你,让你娶了媳妇儿盖的吗?若你娘的在天之灵知道你如今被子里盖了别的小子,岂不是会哭?
    唐玉树被林瑯逗得哈哈大笑,脑子里转出一句那下次烧香的时候,我就诓我娘说你是媳妇儿的玩笑话,在将将脱口前,又迅速地刹了车闸。
    每日都总有些可以说道的小趣事可现在生生多出一个院子来,像是被猝不及防地腰斩了继续挤在一起的理由。
    迟钝的唐玉树,隐隐觉得自己似乎不太愿意林瑯搬过去。
    见自己一句玩笑话让唐玉树陷进了沉默,林瑯也有些心神不宁。
    有几分想要躲开唐玉树的动机,于是穿越过正堂里飞扬的烟尘,林瑯迈开步子去,绕过粗壮的房梁,顺楼梯上去,在拐到二层时,去处被铁打的栅栏挡住了。
    诶?林瑯透过栅栏张望向里面,各种家具一应俱全,只是乱堆在一起。
    似乎有一柄剑,被斜斜地丢在地上。
    很面熟。
    林瑯还没转过脑子来,只听见唐玉树的一声闷喊。
    怎么了?
    迅速问了一句,林瑯侧耳静待楼下的反馈,半晌才换来楼下一句磕磕巴巴的欲盖弥彰:哦没啥子事。
    林瑯放心不下,下了楼,只见唐玉树揉着脑袋在那边支起身子来。
    方才跌倒了吗?林瑯问。
    丢人了撒唐玉树笑着自嘲:枉我上过战场的英明,居然被绊倒了。
    林瑯瞅着满头大汗的唐玉树,满满扬尘的大正堂,一地乱七八糟的旧物件再想起楼上锁着的铁栅栏,那副急性子又按捺不住了,一股无名的恼火冒气,三步并作两步走了来,抄起唐玉树的胳膊就正堂外面走。
    唐玉树吓得抽回自己的胳膊:不不不不不收拾了吗?
    不收了!谁爱收谁收!林瑯皱着眉头:看看收拾成一幅什么样子了。
    什么样子指的不是凌乱的正堂,而是一身尘土满脸花斑的唐玉树。林瑯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心里有些心疼,却又不肯坦白地说。只让唐玉树这厢以为林瑯在抱怨自己把正堂越收拾越乱,于是满脸赔了笑:我手脚是笨你别急,我马上就
    雇人来收!林瑯打断了唐玉树的话。
    唐玉树撅起一条眉毛来:乱花啥子钱!
    别老一副穷酸样子!我们现在很有钱!林瑯翻白眼:我问你如果陈滩的人都不肯吃火锅,我们会怎么样?
    会没生意?唐玉树答道。
    那是不是说:如果丧失了某一专业领域的市场,那相应的劳动力就会被闲置?
    是嘞。
    所以专业的事情是不是应该就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嗯嗯!
    那么收拾屋子你专业吗?
    不专业
    告诉我你的专业是什么?
    煮火锅!答得干脆利落,外带了几分小骄傲。
    因此你该去干什么?
    煮火锅!
    聪明。拍了拍唐玉树的肩膀:收拾房子这件事,我们去雇专业的人做。说完,林瑯便利索地回了厢房去写招募临时工的启示,丢下唐玉树站在原地脑子混沌成一片。
    混沌了片刻,唐玉树决定不再想林瑯可是走过丝路的人,他懂得最多说得都对。
    虽然走下台阶的时候,唐玉树还时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厢陈逆和顺儿两人买菜回来了,一进门顺儿就向正从正堂下来的唐玉树嚷嚷:唐少爷!正堂二楼的锁打开了吗?
    没嘚。唐玉树摇头,换来顺儿一声没大没小的啧
    甲字院和乙字院是由正堂的二楼相接,而正堂二楼却被一个上着锁的铁栅栏堵住了来回的去路,所以今天还是起了一大早,陈逆推着木牛带着顺儿出了馆子的门,像往常一样绕着陈滩的民居晃晃悠悠地去东市买菜。
    陈逆把木牛安置在后厨门前,便利利索索地开始搬动食材。顺儿那厢手里拿着一只枯草编的蚂蚱,哼着小曲儿玩儿得不亦乐乎,嘴里却还抱怨着:走这么远好累哦!
    快歇歇去!陈逆立刻殷勤地叮嘱。
    唐玉树虽然傻,却也不肯信顺儿的鬼话料定了载满食材的木牛也是陈逆推回来的就像以前林瑯和自己:那顺儿定是和自己的主子林瑯一样,晃来晃去指指点点,陈逆同自己差不多,负责推木牛和搬食材。
    唐玉树突然觉得这相似的场景竟然有些好玩儿,想着想着就自己笑了起来。
    方才萌生的惊恐,一瞬间就被抛到了脑后去。
    金陵城里,林府内,新进的藏香烟丝袅袅。
    抿了一口茶,林老爷对眼前的人翻了个白眼,叹道:瘦了些。
    张谦摸了摸双颊,讪然:才月余,能瘦多少
    你说瑯儿会不会也瘦了。
    张谦一时无话,沉默了半晌才道:还没找着?
    那贼子儿的心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有心躲你的话,你纵是翻破天你也翻不出他一根毛来。
    赞同地点了点头:随你。
    林老爷把眉眼立刻一横。
    我是说机灵机灵随你。张谦吓得迅速赔笑,心底里兀自说道:
    还不都是你逼的!
    这句语落张谦吓得一个劲儿捂嘴,还以为是自己冒失地讲出了心声,却顺着林老爷瞪大的眼神儿才寻定了与自己同有默契的人。
    踏入门来的男子逆着光,手中把玩着从自己耳侧垂下来的帽绳儿:姐夫,还记得我吗?
    你林老爷皱着眉头看了半晌,把来者看清之际,眉头却扭的更紧些:李犷?!
    李犷垂目而笑,颊边的酒窝牵出一辙浅浅到下巴,收去笑容时又平展成吹弹可破的柔美模样:八年?没再见过了吧?
    林老爷将眼神转向张谦,挤眉弄眼以示:你怎么把这家伙弄到我家来了!
    张谦挤也用眉弄眼作回应:我不知道他要来我起床时他还死活拉着我不肯放我起来!
    林老爷继续挤眉弄眼:你俩睡一起?
    张谦也继续挤眉弄眼:我刚说漏嘴了?
    林老爷挤眉弄眼:他可是你爹的另一个儿子!
    张谦也挤眉弄眼:干的!不是,姐夫你想什么呢我们没怎么地只是睡觉!
    林老爷:你放屁你家宅子快有我家两个大了你俩挤一处儿?
    张谦:李犷他就喜欢黏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林老爷:他来我家干啥?!
    李犷:来帮你把儿子领回家啊。
    林老爷:你咋知道我挤眉弄眼了什么话?
    李犷轻笑:在京城混了这么多年,不懂得看人眼色怎么活下去啊。
    林老爷: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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