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魂落魄的安王看了眼茫然的何勇等人,没说一句话,兀自往祠堂走去。
因他穿着里衣折腾了大半夜,中途又没穿何勇送上的外袍,加之伤心过度,使得他高热不退,早上硬是没起得来。
欣慰劲儿还没退去的何勇立马受了惊吓,连忙去请太医,又派人去隔壁通知花颜。
彼时,花颜尚未起身,抱着枕头睡得酣甜,连外头的丫鬟喊了好几声都没醒,先醒的徐文宣睁开朦胧的睡眼,瓮声瓮气问何事。
听丫鬟回答说安王病得厉害,粗鲁的摇醒花颜:“快点起来去王府,说是外公烧得人事不省,定是昨晚受了寒气。”
花颜来不及想起来,忙不迭起床,草草洗漱了就赶往安王府。
何勇正在为安王降温,花颜抵达后,先喂安王吃颗药丸,继续为他屋里降温。
太医院院使赶到,号脉之后施针,何勇亲自去煎汤药。
太医说安王染了风寒,加上亲人离世的忧伤使得他郁结于心,叮嘱花颜稍后多陪安王,哄他开心。
安王睁眼就看见她在床边,迷糊的喊:“灵儿。”
“外公,是我。”
“是颜颜啊。”
“是呢,你躺着别动,我听何叔说了昨晚发生的事,外公怎的不爱惜自个儿的身子,定是因为您思念过度产生幻觉。”
“不,我确定是他们,你外婆还是很年轻,穿的是当年我送给她的衣裳,说话一如往昔,她既怨又放心不下我。”
安王说话间似乎陷入了回忆,表情痛苦中夹杂着点点欣喜,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头一次看见那么鲜活的她,真真切切地与她共同回忆往事。
那些尘封在心里的往昔,久远到他的记忆都模糊了,经过昨夜,他的记忆变得清晰起来。
因为有些不为人知的往事,安王丝毫没怀疑有人搞鬼,此时此刻,他知道自己大概是梦魇了,但他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即便是梦也并非没有由来。
“外婆善解人意又深爱着您,我早就说过她应该不会真的怪您,外公对自己不要太苛刻。”
安王哽咽道:“她们有怨理由应当,的确是我没有能耐,没能照顾好你外婆,更不能早日寻回你母亲,我是罪人。”
“快别这么说,外公也不想这样的,太医说您忧思过度加上受了寒才病倒了,您要快点好起来才是。”
“颜颜,外公让你担心了,我对不起你,要是能找点找到你和你娘,你也不会成没娘的孩子,不会吃那么多苦头。”
“那些苦难都过去了,外公不要放在心上,那不怪你,我相信娘也不会怨您,我们都希望您好好的。”
“昨晚我也看到你娘了,她穿着补过的粗布衣裳,她喊我爹爹了,可云汐对我到底有恨,除了控诉我没保护好小蝶外,她没有说一句关心我的话,只要求我照顾好你,然后头也不回就走了。”
花颜回忆了下,昨晚的戏不是那样演的嘛。
“我觉得外公你想太多了,何叔说他没有看到什么人。”
“他跟她们没有关系,当然看不见,但他昨夜有说闻到淡淡的香气,正是你外婆最喜欢的栀子花的味道。
而且他还感觉跟前有阵风吹过,我看得清清楚楚,那会儿正好你外婆负气飘走,我真的看见了。”
“好好好,我相信您看见了,可能因为外公近日太过自责,思念她们,所以外婆托梦来了,定然不忍心见你如此伤悲。”
“药来了。”何勇端着药,人还未到声先至,他身后跟着太医,进门见安王醒来,二人连忙问安,请安王趁热服药。
花颜服侍安王喝药,太医又为他请脉,说是烧退了些,按时服用两三副药即可痊愈。
安王吩咐何勇送太医,屋里只剩花颜,他迟疑了好一阵才问:“你是否愿意我再娶?”
“当然愿意,外公怎的突然想通了?”
安王叹气道:“非是我想,只因你外婆昨晚命令我续弦。”
“我说呢,别人怎么劝都不听,原来外公听外婆的话呀,你这叫惧……惧内。”
“去去去,小丫头片子,灵儿哭着说她不想成为我们家的罪人,好像仙逝的爹娘责怪她了,我做的决定,怎么能怪她。”
“当然因为她是你们家的儿媳妇,公爹婆母向来喜欢将传宗接代不力之事扣在儿媳头上,这可不是什么秘密,哪家都一样,外公觉着公婆有没有怨我?”
安王岂会不懂,顺着花颜的话尾巴就道:“你的公婆埋怨没错,不是外公想说你,成亲三年未见一儿半女,哪家公婆乐意?
也就徐家势弱,若非你是我家的孩子,人家休了你也不为过,你好意思笑话我?”
花颜轻咳两声,“外公扯远了哈,说你呢,做什么扯到我身上,就算我一辈子不生娃,徐家也不能休妻。
前贫贱后富贵,我符合这一条,他们敢动那种心思,我定会让徐家穷得只剩裤衩,外公大可放心,你家孩子由不得旁人欺负,说你呢,外公被外婆教训了?”
“没有,你外婆温婉贤淑,不会凶我,倒是你娘吼我,不管我是否愿意娶妻,只要求我为你生儿子。”
“哈?我娘什么意思?”
“哼,什么意思,大概认为我活不久了,百年之后没有嫡亲娘家人护你周全,所以要我生儿子来继承安王府,我死之后由你舅舅保护你,云汐最爱的人是你。”
花颜嘿嘿憨笑:“外公莫不是吃醋了?她爱我正常,毕竟我是娘的亲骨肉,算上我在她肚子里的时间,娘养育了我三年。
但她生前对你没有丁点儿印象,要不是外婆告诉她,也许娘根本不知道有你这么个亲爹。”
“是啊,只有父母无条件的爱儿女,她如此为你着想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