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主下令道:“飞蝗弩都留下,其他人全部去追!”
众人皆应诺而去,只留下五名手持机弩的精锐家丁在院中继续警戒。
“青丝,你怎么样?”
李柃顾不上逃走的卫笃,上前查看九公主状况。
“我没事,只是跌了一跤而已,夫君不必担心。”九公主摇摇头。
她还年轻,修为也不高,但是出身富贵,各种灵材吃过不少,连身上穿戴都不是凡品,这次多亏了装备精良。
“这就好。”李柃忙道,“你先坐下歇息,后续诸事,为夫来安排就是。”
他才刚刚找到自己的修炼机缘,正面战斗实在帮不上什么忙,但这时候,叫人召来仆役,管家,料理诸事,却是办得井井有条。
几名护院家丁各持信物,骑上快马沿府中大道往南门而去,出了门便各奔王宫,王城司,巡城卫,京都府衙各处而去。
旋即取出一次性的传讯纸符,给邋遢道人报个讯。
老祖那边他也没有忘记用灵符法器通知,不一会儿,有道略显苍老的老妪声音在传讯灵符之中响起:“知道了,祝明正好在城中,已经去追那人。”
李柃微怔:“祝师兄已经追他去了?”
这老妪正是李柃当下的靠山,玄辛国的老祖黄云真人,闻言冷哼道:“青云子自小皮惯了的,这次竟然把主意打到你身上,非得闹着渚元国也要有不可,说了还不听,简直气煞老身。不过你不用担心,那杀才只是跟我置气,还不至于为难小辈,渚元国那几个蠢货拿着鸡毛当令箭,一点分寸都不懂,你叫祝明和你岳丈快点收拾他们,渚元国那一家上下就没几个叫人省心的,迟早惹出祸事!”
看来仙师也有苦处,但这些话,李柃实在没法接。
九公主见李柃面色古怪,问了一下详由,笑叹道:“看来老祖也拿那位没办法啊。”
话锋一转,却又道:“不过,有祝师兄出马对付卫笃,可以放心了,王城司和巡城卫那几班人马虽说也有炼气修士坐镇,但大多都是民间招揽的散修之流,又狡猾又怕死,肯定出工不出力。”
李柃道:“那厮有易容变化的本领,祝师兄一下不防怕是也得要被骗。”
断了通讯,李柃扶九公主回房间歇息,心中仍在担心。
那卫笃看起来也是个有心计的,想到那厮很有可能正易容改装,藏在城中哪个角落虎视眈眈,他不禁感觉如芒在背。
终归还是要解决掉这个威胁才能安心。
但自己又不是真正的修士,能做些什么呢?
自然而然,李柃想到了自己闻香识人,寻味追踪的本领。
天赋异禀经过上次事件之后,似乎已经能够随着神识念头的增长而强化,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才没有那功夫亲自出动,满城去找那厮。
叫九公主跟着保护倒是可以,但没有必要,她也不是个擅长厮杀的。
突然,李柃灵机一动:“神魂出窍……似乎可以?”
“反正我的天赋异禀并非嗅觉,不需要肉身也能使用……”
“按理说来,元婴以下修士都无法察觉到灵体,这不是鬼魅之流,吸收阴煞而化形。”
“如若我以神魂出窍去找他,需要面对的危险只有夜游本身的种种,属于自我挑战。”
“但我有这种本领,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去尝试,终归还是要踏出这一步。”
“不然的话,这种禀赋也算是浪费了。”
李柃于是耐心等到夜里入寝,躺着冥思入定。
很快,他就感觉自己的神魂飘飘渺渺,如冯虚御风,脱壳而出。
成功出窍之后,李柃定了定神,去往之前遇袭的内堂处。
果不其然,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犹自飘荡在原处。
李柃神魂如同阴灵,以肉身状态绝对无法作出的姿态垂直飘上屋顶,然后翻过去,进了不远处的小树林。
这般肆意飘扬给李柃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新奇体验,有一种令人欲罢不能的自在之感。
肉身对于精神而言既是根基,也是束缚,神魂出窍仿佛摆脱了无形的枷锁,无比轻灵自在。
更让李柃惊奇的是,一路飘飞出里许,自己竟然丝毫没有劳累的感觉,似乎是因为纯粹灵体在物质层面轻若无物,不会消耗体力。
这种感觉,当真叫人上头。
不过李柃并没有忘记仔细观察和记忆四周环境,因为他始终记得,神魂出窍是有风险的。
神魂出窍后,肉眼视力全失,天地苍茫,如同有无边黑暗笼罩,只有神识所及的范围之内如同被火炬照亮,显出四周景物。
自己周身三丈还算清晰,三丈过后开始朦胧,约莫五丈,不但如隐雾中,还开始失去色彩,如同褪色旧布,七丈之外,彻底只剩黑白二色。
越往外看,黑色越多,出了神识感应范围更是一片深沉的黑暗,让人本能就觉得恐怖。
第8章 细思极恐
“果真纸上得来终觉浅,按照典籍上的说法,神魂出窍之后是以精神运转,唯心感召,因此所见所闻会和肉身有所差异,现在看来,这和记忆力,注意力息息有关。”
“在卧房附近,到处都是我所熟悉的事物,因此色彩分明,纤毫毕现,到了这里才知外界凶险。”
李柃想到这里,特意盯着某处看去,灵体都依照肉身习惯作出类似瞪大眼睛的动作,被他专注感应的地方果然变得明艳清晰。
但人的注意力是有限的,转移到别处,原处又模糊起来。
李柃就像是一个有夜盲症的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提着昏暗的灯笼行走,要防天黑路滑,又怕迷路,实在并不轻松。
“难怪说神魂出窍远游难,回归更难。”
“大修士们可不是像我这样贴着地面飘荡,而是飞天遁地,神游太虚,机动能力大增之余,风险也无限增加。”
“但大修士们神识感应范围和辨析能力远非我所能够企及,危险程度其实差不多。”
“或许唯一的不同,是我能够嗅到味儿,可以循迹而行。”
“若有一种特别的灵香作为标记之用,必定能够大大降低出窍远游的风险!”
李柃突发灵感,想到了一些东西。
不知不觉中,他来到府邸北门外的长街,钻进对面小巷,然后在一户人家的院墙下停住。
“这里气味郁积,大概停留过百来息。”
虽然已经过去不短时间,但李柃仍在这里嗅到了许多行人的味道,各种事物交杂,还有自己认识的府中家丁往来经过。
忽略掉无关线索之后,他很快就在脑海中作出判断:“卫笃藏在这里,躲过了他们……然后往这边走了。”
李柃绕到不远处,果然发现卫笃翻墙而下的痕迹。
这一次他不靠天赋异禀,直接就用神识感应到草丛中被踩过的树枝和泥土。
这个时候,气味所形成的路径变得古怪起来。
它们折叠相交,来回周折了好几次,如同线团打结,形成纷乱的路径。
李柃耐心理顺,绕到附近另外一条巷子,猛然发现一股特别的酒香味。
“这是祝师兄的气味,他应该是傍晚时分追来这里,但为何往那边去了?”
李柃认识邋遢道人好几年了,对这气味当然再熟悉不过,如果说别人都是各种草木或者动物的气味,他就是酒香味。
这个人嗜酒如命,待他却还算友好,因此闻起来是一种酒香味。
通过气味的交汇情况不难分辨,祝明已经找到一处痕迹,跟几名护卫往东追去,但卫笃竟然折返回了之前那个气味纷乱,如同线条打结的地方!
这就有点儿出人意料了,李柃仔细用神念感应了一下,恍然大悟。
“果真狡猾,竟然在有意误导追踪者!”
折返回去,路线重合,但是浓淡程度不一,其实还是不难分辨的,只是他有这等天赋异禀,别人却没有。
甚至就连祝明这样的炼气后期修士也被误导,和其他搜索者一样追向了错误的方向。
李柃心中暗自警惕,沿着气味继续追踪。
心知卫笃有可能再次折返之后,他变得愈发留心路线上的重叠交叉之处了,不断理顺线索,寻到较新的气味。
终于,又飘了五里多,李柃在一户民居的屋檐下成功找到卫笃。
他不出所料变换了一副陌生的面孔,缩在墙角的阴暗角落闭目养神。
看这模样,李柃不禁想起了邋遢道人祝师兄,整天穿着一件破烂衣裳,喝得醉醺醺的到处乱逛,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是乞丐。
但实际上却是在历练修心,游戏红尘。
他能辟谷,一段时间不吃不喝没有问题,体魄也足够抵御风霜雪雨,不畏疫病,心理上不在乎世俗眼光,贵贱荣辱皆不能移,乃是真正的世外高人。
抓捕凡人奸细还可以大索全城,清查各处客栈,驿所,责令街坊邻居相互监督,若见可疑人员主动上报。
凡人要吃喝拉撒,各种用度,不可能超脱社会而生存,所以有可能露出马脚。
但这些办法根本奈何不得这种修士,因为他就这么随便找个角落一窝,铁了心只吃随身携带的辟谷丹,不与人交流接触,根本没有线索可言。
王城司和巡城卫的普通士卒们无法神识外放,进行感应,所以都是凑数的,而且卫笃修炼了和易容变化配套的伪装法门,在李柃感应中,竟然连气机都像极了一名真正的凡人,根本难以从这方面进行分辨。
“不过,饶你手段再高明,也变不了自己味儿。”
李柃来到卫笃身边,绕着他飘了几圈,确定他短时间内应该不会离开之后,飘出这户民居,悠悠然的往回而去。
玄辛国朝廷正在抓捕奸细,巡城卫也很是下了一番功夫,在各处街口,要道派人搜索,布防。
好歹要应付上官,让他们知道手底下的人在出力,至于究竟有没有发挥用处,那就只有天晓得了。
李柃来到一个茶摊前,只见几名身穿类似衙役皂衣的巡城卫坐在那里休息,其中一名头领模样的人甚至无聊得打起了盹。
李柃无视他本人,灵体探向腰间传讯纸符。
在神识感应中,纸符因被激活而显出荧光。
邋遢道人祝明曾言,不入流亦非凡品,说的就是这种仙门流传出来的超凡之物。
“头儿,你身上怎么有股焦味?”
一会儿之后,偷懒的巡城卫突然耸了耸鼻子,一脸诡异说道。
“他娘的,这是怎么回事,我的纸符怎么用掉了?”
头领跳将起来,慌忙倾倒行囊。
“热心群众,在线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