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很瘦,年纪大了,个头不比当年,小瘦老头儿一个,让罗青烟佩服的是姥爷吃饭的碗,海大,比盘口还大,可沉了,罗青烟常常在心里仰望那个大碗,姥爷那么瘦,饭都吃哪儿去了,怎么都不胖啊,怎么吃都不胖啊。除姥爷吃饭专用的大海碗,他们其他人都用同一号碗,可也不小了。
妹妹打小儿挑食,饭量小,和她一起来姥姥家过暑假,每餐都是姥姥舀饭,每餐和罗青烟一样,几乎冒尖儿一碗,罗青烟吃得费力——太多了啊,有点儿干不掉,姥姥一句:“吃了,正长身体,还不吃点饭?”
所以默默低头在碗里奋斗,默默想,三三儿平时连这饭量的三分之一都干不掉呢。奇了,一声儿不吭,见碗底了?是姥姥的手艺太好咯?
看姥姥,看姥爷,看三三儿,眼睛轱辘着,看到钟艾朗鼓鼓的腮帮子咀嚼,嘴唇似在——笑?忍着,不笑?
眨眨眼,洒扫干净的不远处,两只羊羔后腿撑地,身体跃起,俩前蹄前胸微收,都歪着头努劲儿落下,抗~挤头呢~角力一番,欢腾着分开跑了一圈,居然借着助力飞檐走壁,四蹄儿踏着土坯矮墙上腾腾跑两脚,耳朵忽闪着欢呼的小手儿一般在风中翻飞,矮墙烟土尘起时,羊羔也完美着陆,弹着脚,小步去母羊跟前了,武林高手啊!
为什么饭这么香,菜吃起来这么有滋味,小风吹得这么好,树叶哗哗声中,羊偶尔咩咩声中,钟艾朗看到罗青烟薄刘海儿随南风滑过额头,在风中荡,而那个人呢,总是有很多话,却省很多话,扒着饭一起吞进嘴巴,经不住眼睛时不时放个光,轱辘着嘴巴没说的话。
炊烟散尽,午饭还在唇齿回味,罗青烟和三三儿蹲树凉里玩了会儿哒哒——歘哒哒。
中午最热的时候不能跑出去玩,大人会睡个午觉,醒来下午下地干活儿。
钟艾朗蹲下去的时候罗青烟掉了个石子儿,于是三三儿玩,也掉了。歘哒哒是一把石子儿握手里,扔起来,手背接住,翻手,翻手时要在翻落的石子儿中捏住一个,石子儿从手背上落下时尽量散开,手捏住的石子扔在半空中,手去钓地上的石子,回来一起接住落下石子,捏地上某个石子儿时不能触动其他石子儿,触动了,输,没触动,手里成为两个石子,丢到空中,再去钓其他石子,如果手速度够快够稳,就能空中飞着几个,手指歘欻歘连着捏住地上几个石子儿且不碰到不捏的石子,还能手掌翻飞时接住空中落下的石子儿……现在看钟艾朗背手、翻手、丢石子、捏石子、接石子,轻轻拿起,戏戏接住,手指翻飞、在空中横歘,真是种享受。最后所有的石子都进他手里,然后,再来一圈,每次手指挪腾之间都能握住两三个,可每次只要一个,其他的,轻轻放下,排阵布局一般,一个个放下,最后手里的两个丢起时,地上已经形成弯弯一道弧,空中的两个次序接过,分别放下,摆出来的图案是:两个石子儿充当眼睛,其他的排成勾起的唇。
歘哒哒不是这么玩的,很显然第二圈是他玩花样逗她们俩开心的。